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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親情都可以非常淡漠。盛銳很早就有一種領悟:人類要在太空生存,就必須做薄情一族。這是太空時代的物競天擇法則。就像總督在盛銳生死不明的時候不聞不問,盛銳不會為此介懷。別人并沒有義務關照他。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苛求祁寒呢?盡管有些陳年的瓜葛,然而說到底,祁寒也只是一個“別人”而已。喀一聲把杯子按進托盤,盛銳抬手握住了門柄。沒什么可猶豫的。祁寒就在外面,只要走過去,問清楚,一切就云開霧散,以后還可以好好相處。是的,就是這么簡單。輕輕拉開門。客廳被透過窗簾的晨光照亮了一半。祁寒安靜地躺在正對臥室的沙發上,似乎睡著了,開門的聲音沒有驚動他。黑色軍服一如既往棱角分明,襯衫風紀扣嚴嚴密密扣到最上端。盛銳腳步一滯,站在門邊遠遠地看他,又回頭看看臥室墻上的油畫。畫面里,美男子恩底彌恩正在月光下沉睡。一個頑皮的小天使悄悄掀開了他身上的薄衾,向月亮女神展露他青春的祼體。祁寒和恩底彌恩其實很相像。美而不自知,沉睡的誘惑者。只是,畫中人一覽無馀的身體,卻不如眼前人衣裝嚴整的模樣更魅惑。那就仿佛是一個從夢境里掉落出來的幻想:一個所有人都曾經夢見,但從不敢拿到塵世中示人的幻想。盛銳突然就體會到了傳說中“心旌搖蕩”的感覺。假如……現在出去問,會不會得到一個難以承受的回答?這一刻的自己,又究竟期待著一個什么樣的回答?沙發上的祁寒忽然睜開了眼睛,依舊躺著沒動,目光淡然看了過來。“謝謝你幫我泡的白茶?!笔J迅速說。祁寒等了一等,“沒事了?”“沒了?!?/br>不知是否錯覺,祁寒的神色似乎一冷,又閉上了眼睛。盛銳慢慢走過去,在沙發旁邊俯下了身。這個高度離祁寒的臉很近,他看到自己呼出的氣息拂動了祁寒臉側的頭發。祁寒并不睜眼,也不說話,就好像感覺不到他的靠近。“你告訴過我,你為我做的事,是為了回報我捐過的那些錢,對不對?”盛銳字斟句酌地開口,“我想說,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幫過你,你也救過我,我們兩清。如果你繼續這樣照顧我,我會覺得欠你人情?!?/br>“兩清?”祁寒終于又看了過來,眼中有不可名狀的光一閃,語調卻是漠然的。“你喜歡把事情都算清楚,是嗎。那么我也和你說清楚。你欠不欠人情,是你的事。我做什么,是我的事,跟你無關?!?/br>說完這些話,他轉過身背對著盛銳,再也不發一言。盛銳被冷凍了半晌,最后只得悻悻走開。***不久之后,“鳳凰”的民眾忽然發現,所有媒體都被同一個人占據了。演說,采訪,專題報道。街頭,車站,商場。無論走到哪里,都會看到那個人的影像。身材纖長、病容懨懨的美青年,看上去弱不勝衣,令人擔心他會被那一身繁復的軍禮服壓垮。然而那一雙標志性的貓眼,和略帶沙啞的聲線,時時刻刻在向外界傳遞著這樣的信息:這是一個不會被擊垮的人。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頭銜紛至沓來:“超級能量持有者”,“金玫瑰騎士勛章獲得者”,“最傳奇的戰略主導者”……從他如何因為反物質武器而遭到夏長嬴的追殺,到他如何指揮了一場以弱勝強的殲滅戰,各種真的假的夸大其詞的事跡混雜在一起,不遺馀力打造一個光芒萬丈的英雄。時勢造英雄,因為人們需要英雄。薛家宅邸,薛域坐在餐桌旁,收看正在直播的演講。電視屏幕上,盛銳的聲音比他曾經聽過的更富磁性,也更具魄力。薛域心里百味雜陳。他應該感激這個人。沒有盛銳,他也許已經死在鳳凰四號悶熱潮濕的地下避難所里了。然而微妙的嫉妒啃噬著他的心。那種感覺,就好像在流浪時遇到一位互相取暖的同伴,原以為彼此同命相憐,哪知對方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個炙手可熱的大人物。還有,盛銳被授予金玫瑰騎士勛章,薛垣只得到了鐵的??墒J只不過受了一點輕傷,薛垣卻是從死里掙扎出來的。盛銳救了整個避難所里的人,但薛垣難道不是救了一城的人嗎?不僅如此,兩人受到的待遇更是判若云泥:盛銳被媒體強勢追捧到了天上,轉眼間從默默無聞變得聲名大噪;薛垣只在剛回來時被報道了一陣,之后就再也無人問津,甚至還被取笑。要是薛垣也受到了這樣的追捧,薛家現在的境況又何至于如此窘迫?!懊\”二字,實在沒有公道可言。“吃飯?!币环萃炼鼓嗪图迮E趴战档窖τ蛎媲?。薛垣穿一件居家T恤,袖子高高挽到肩膀,頭發高高束起,拉開椅子在薛域對面坐下。薛域把滋滋冒油的牛排切成小塊,有點奇怪,“哥,怎么現在還能買到這么大塊的牛rou?rou類不是已經開始定量配給了嗎?”薛垣沉默了一下,含糊應道:“換的?!?/br>“換?”薛域更奇怪了,“跟誰換?”薛垣沒回答,神色又不耐煩起來。薛域突然臉色一白,丟開叉子驚問:“哥,你是不是又去黑市了?!被抓到的話——”“噓!”薛垣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能不能再大點聲?笨蛋!”薛域趕緊閉嘴,臉色變得灰暗。薛垣從小就常常在黑市倒騰東西賺取零花錢,熟門熟路??涩F在是戰爭時期,薛垣的身份又是軍官,私自倒賣物資是違法的。薛垣用力按了按弟弟的頭頂,“我心里有數,你不用擔心?!?/br>“哥……你去看過爸爸了嗎?”半晌,薛域耷拉著腦袋囁嚅。“我每個月給療養院打錢?!毖υ柭柤?,恢復了事不關己的語調。“家里的存款……是不是不多了?”“這些事情我來cao心?!毖υ蝗缂韧蝗莘终f,“以后的日子再緊張,也不會讓你挨餓。懂了嗎?”身旁的臥室門忽然打開了一道窄窄的縫隙,一只眼睛在后面閃爍了一下。“餓了?”薛垣轉頭看向那里,微微一笑,“等一等,我給你拿飯過去?!?/br>那只眼睛不見了。薛域心頭陡然涌起不悅。剛回家就發現一位不速之客已經夠煩了,更可惱的是,這位不速之客還不歡迎他這位真正的主人,一看到他就躲進房間不出來,就好像他才是一個入侵者。“哥,你要這樣養著他到什么時候?”薛域提高音量,故意讓門后的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