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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客?;艟醋R聽值班經理說,這位軍爺肩上的軍銜是來一回升一回。直到有一天,霍敬識覺得他有必要敷衍敷衍了。事實證明,霍敬識與這種粗人談起話來確實風馬牛不相及。他敷衍得十分心累;當兵的也不愛聽他文縐縐地打酸腔,反而格外愿意逗一逗替他擋酒的馮云笙。馮云笙是酒桌上的開心果,長得好看又年輕,一抿嘴一噘嘴都討人喜歡。只要不把平常氣霍敬識那股子勁頭拿出來,單單裝俏賣乖,別管男客女客,誰也不會煩他。顯然這位軍爺就相當吃這一套,這以后每次過來都要叫馮云笙作陪。有時候馮云笙不在,他還要不高興,非讓跑堂的去給他找人。這就令霍敬識對他的反感更上一層樓——把登云樓當什么地界了?青樓還是舞場,還點上陪酒的了!跟你聊兩句是給你面子,還沒完了,知道自己姓什么嗎?這世道果然沒救了,腰里別兩把鐵殼子就敢出來當大爺!然而無法,現實所迫,軍銜頻升的客人輕易不要得罪。好幾次,霍敬識一發現對方進店,就找茬兒把馮云笙支出去。他這么護著馮云笙倒不是真把馮云笙當成心肝寶貝,除了他別人看一眼也不行。但即便就是個玩意兒,也分三分喜愛還是七分喜愛。他對馮云笙雖談不上海誓山盟一輩子,卻也絕無可能讓與別人隨便把玩。他們倆幾乎一起長大,知根知底,對霍敬識來說,馮云笙不單單是下人或者相好,他不愿見馮云笙在他看不上的人面前陪笑臉。不過這畢竟是私情,忙起正事來難免有注意不到的時候。有那么一次,霍敬識在辦公室忙累了,出來溜達時路過一個包間,正巧看見馮云笙和幾個當兵的聊得眉飛色舞?;艟醋R是真給氣著了——那臟爪子專朝你屁股摸,你個二貨還跟那兒傻樂?!霍敬識裝模作樣地敲門進去,學著當兵的那一派稱兄道弟的勁頭,打著哈哈說:“哎呦,這不是陳帥嘛!最近沒看見啊,忙吧?我這兒也忙,看見了進來打個招呼,馬上還得走!那個誰,云笙,你也別在這兒打擾了,家里正好有事兒跟我回去一趟?!?/br>被稱作陳帥的軍爺聊得正歡,哪肯放人,酒杯一撂說:“別走??!剛還說吃完飯帶小老弟出去樂樂吶!”霍敬識已經把馮云笙從座位上提溜起來,臉上仍掛著假笑:“改日,改日我做東。今天家里確實有事兒?!标愜姞斠荒槖吲d地看著馮老弟被帶走了。馮云笙不知這只是句借口,真以為府上有事,而且還不是好事,因為霍敬識一路黑著臉。等進了屋,霍敬識仍不開口,他坐不住了,倒上一杯茶,殷勤關切地送到人跟前:“別不說話呀少爺,到底有什么事兒?”霍敬識本來就有氣,一聞他身上的酒味,更是膩味,不耐煩地抬胳膊一擋。馮云笙沒留神,大半杯茶灑在霍敬識褲子上了。“呀!我給你擦擦,少爺,你先別動!”馮云笙著急忙慌地從褲兜往外掏手帕。這一掏帶出來個東西,叮叮當當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漸漸停在霍敬識腳邊?;艟醋R垂眼一掃,是枚做工考究的銀質子彈。不用猜都知道是誰送的。“馮云笙!”他一拍桌子,嚇得馮云笙正要去撿的手立馬縮了回去,蹲在地上幾乎就要抱頭了。“你那手能不能長點兒出息?”霍敬識沒好氣地數落道,“跟什么人都伸,也不怕伸出去收不回來?!?/br>馮云笙還以為自己犯了什么大錯,一聽是這事兒,沒太往心里去,繼續把東西拾起來,說:“不是我要的,是他給的?!?/br>“給你就拿著?”“都給了,不拿白不拿?!?/br>“拿了好讓他接著摸你屁股是吧?”霍敬識簡直要咬牙切齒了,“你怎么這么賤呢?”馮云笙一愣。平?;艟醋R再怎么跟他發火,頂多是罵他不長腦子,從沒說過真正侮辱他的字眼。他感到一陣委屈,他根本就沒有別的想法!那人長得油頭豬臉,他怎么可能有別的想法?摸他那一下是他沒注意。但是摸都摸了,還能打回去嘛?個個都是大爺,他又惹不起。再說是那人硬塞給他一個小玩意兒,他都沒看清是什么?;艟醋R這么罵他,就好像是他跟人家說:軍爺,你賞我個什么,我讓你摸?!@才叫賤。他哪賤了?不過他也知道少爺真在氣頭上的時候最好別頂嘴,所以只在心里反駁了一通,可又實在屈得慌,就想一個人待會兒。沒想到剛一轉身,霍敬識一把扯住他,不知怎么就那么憋氣,結結實實甩了他一個嘴巴。“你還有理了?讓你走了么?給我站這兒!”這下馮云笙徹底不干了。罵也罵了,怎么還打?打也行,打別的地方啊,怎么打都行,誰讓霍敬識是主子爺,但是打臉不行!打人不打臉!他又冤又氣地搡了霍敬識一把,扭頭就跑。刷一聲,一個茶杯連湯帶水地甩到他腳邊,身后傳來霍敬識的聲音:“出了這個門你就別想再回來!”馮云笙是真想長點志氣,然而邁出兩步還是慫了。“你不是手有勁兒么?敢跟我動手,舉著吧?!?/br>馮云笙舉著滿滿當當一臉盆水站在院中間,等霍敬識幾時消氣了,他幾時才能放下。究竟舉了多久他記不清了,反正最后是澆了個透心涼,外加胳膊兩天抬不起來。事后馮云笙給霍敬識認錯道歉,說不該和少爺上手。態度盡管低聲下氣,眼里的委屈卻藏不住?;艟醋R也覺得自己打他那巴掌過分了,把他一直惦記的那枚尾戒給了他。這件事翻篇不到一個月,霍家因為得罪了大人物,被扣上通敵共黨的帽子,一夜之間破了產。登云樓被封,霍老爺幾乎用盡所有財產才保住家里幾口人的命。然而多重打擊之下,最終一病嗚呼。姨太太尚且年輕,第一個提出要走?;艟醋R也從天上摔到了地下。下人們全部被遣散,其中也包括馮云笙。他不想走。和他一樣不想走的還有幾個丫頭??上|家自顧不暇,實在有心無力。霍敬識和母親躲到外地舅舅家暫避風頭。馮云笙因為不是貼身丫頭,霍敬識不方便帶著他,找了個住處把他安置下,又擠出一筆錢,讓他暫且等一等??伤懿涣藳]有霍敬識的日子,沒過幾天就不聽話了。旅館房間里,他抱著霍敬識不撒手:“我不想一個人回去,你就讓我跟著你吧,少爺?!?/br>“別這么叫了,”霍敬識苦笑,“叫名字吧?!?/br>他張了幾次嘴,出口的還是少爺?;艟醋R的笑似乎更苦了,說:“等都安排好了我就去找你,不會太久,你等等我?!?/br>“我真害怕一個人,少爺,你別趕我走……”“我什么時候趕過你?”“那你讓我留下?!?/br>霍敬識當時的處境非常艱難,舅舅早已不當家多年,當家的表兄對他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