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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高帽子回應,他想起一事,又道:“記得找個成衣鋪,把你這身奇怪的衣服換了,你這身忒顯眼,換了衣服,想再無人認得出你?!?/br>高帽子虛心請教:“成衣鋪是甚么?”田悟修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你多大了,成衣鋪是甚么都不曉得?”“我第一次來這里,哪里都不認得,也不識得甚么是成衣鋪,成衣鋪是個所在,還是個人呢?為甚換衣服只能找成衣鋪?”鬧半天這高帽子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嬌養小郎君,估計是燈節出來看燈,和家人走散了。田悟修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嘆了口氣,道:“行吧,你跟著我走,我送你回家?!?/br>兩個人重新走到街面上,這段路上人少花燈也少,夜風吹過,花燈隨風搖擺,漫天星子和燈光混在一處,宛若流霞。田悟修聽著身后的高帽子輕聲道:“想不到人間這樣好看?!钡曇舨簧跚逦?,他想著大約聽差了,便回身問,“你說甚么?”一回身,見高帽子立在那里,正微微仰頭看著天空,雙袖垂落到地上,衣袂袖角隨風飄飛,雪白的衣袍在星光燈光映照之下猶如輕紗,一雙眼睛卻比天上的星光還要明亮無數倍。田悟修做道士二十三年以來,第一次生出“這個世上真的有神仙”這種念頭。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仙,便定然生的如高帽子這般模樣。他正望著高帽子神仙般的容顏發呆,已全然忘記自己方才要問的問題,卻見神仙沖著他轉過頭,極溫文極有禮的一笑,問道:“兄臺身有異香,我聞所未聞,卻不知是何物?”“???”高帽子又極有耐心地問了一遍,田悟修才恍然大悟般醒過神,然后又糊涂了,自己一年到頭不一定能洗兩回澡,要說身有異臭斷斷不會錯,異香卻從何而來?他一臉茫然,低頭在自己破破爛爛的衣服上里里外外東翻西找,猜測是不是方才跑的時候掛了旁人的香囊在身上,卻甚么也沒找到,只在懷里摸出一個皺巴巴的荷葉包——里頭是他珍藏的豬肘子。高帽子眼睛一亮,湊近來仔仔細細盯著荷葉包,道:“便是這個味道,請問這是甚么物事?這般香?”田悟修呆?。骸澳銢]吃過豬肘子?”高帽子不恥下問:“豬肘子,那是何物?便是這有異香的物事么?這物事是可以吃的么?”高帽子眼珠黑亮黑亮的,眼睫長得猶如兩把小扇子,離田悟修極近極近地望著他,說著說著,兩把小扇子忽噠扇了一下,毛茸茸的,流光泛動,他只覺得一顆心被這忽噠的一下子扇得宛如不是自己的,不由自主托著荷葉包送到高帽子跟前:“能吃,你嘗嘗,很好吃?!?/br>然后又忙不迭補了一句:“我做的?!?/br>高帽子看起來極為欣喜,接過荷葉包認真看了看,又湊在鼻子前頭仔仔細細聞了聞,然后張開嘴,咬了一口。田悟修一聲慘叫:“你別連荷葉一起咬??!”高帽子已經嚼了起來,閉著眼細心品味,咽下之后評論道:“味道果然極好,就是嚼不爛?!?/br>“嚼不爛,是因為你連外面的荷葉包一起咬了?!碧镂蛐弈眠^殘破的荷葉包,打開,指著里頭三片被咬出個豁口的豬肘子道,“這三片rou才是豬肘子,外面包的是荷葉?!?/br>高帽子伸出細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從田悟修手心里拈起一片豬肘子,映著光觀察半晌才放進嘴里,閉目咀嚼良久,道:“果然嚼得動了,當真美味?!闭f罷睜開眼望著田悟修,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眉眼彎彎。田悟修平生第一次覺得豬肘子給別人吃比自己吃更幸福。高帽子一片片拈著,把剩余兩片豬肘子也吃了,田悟修便一直雙手捧著荷葉包等他吃,仿佛看他吃東西便是極滿足的事情了,恨不得再有幾只豬肘子統統切片捧在手里,自己便可以一直這樣看著他吃。可惜他攏共只有三片豬肘子,不管高帽子吃得多慢,還是很快吃完了。高帽子舔舔嘴唇,似乎頗為留戀,小小的舌尖在唇齒之間掠過,田悟修的心也跟著蕩漾了一下,不由自主開口問道:“我還會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要不要嘗嘗?”他此時此刻的神態語氣就是個標準的拐子,而要拐賣的對象便是這個長得神仙一般模樣的高帽子。高帽子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都如這豬肘子一般美味么?敢請兄臺引路?!?/br>田悟修在心里安慰自己:等高帽子吃飽喝足,明早自己再送他回家也來得及,他也不小了,家人應該不會太著急。正值燈節,道觀里的人大多出去看燈了,道觀窮得叮當響,守門的老道人都懶得守在門口,窩在自己小屋子里睡大覺,整個道觀冷冷清清,田悟修領著高帽子一路走到后院廚房,路上一個人都沒碰到。高帽子對這個道觀大感興趣,一路東張西望,路過大殿時很是認真的進去看了幾眼,嘴里嘟嘟囔囔,似乎說著甚么“這個不像,這個也不像”之類的話。田悟修聽不太清,也沒在意,一路琢磨著廚房還有什么原料,能做些什么菜品,等進了廚房才開始發愁,這地方桌椅板凳也有,但甚是腌臜,可讓高帽子坐在哪里呢?高帽子倒渾不在意,只指著廚房里各樣家什一樣樣問,極是好奇。田悟修有心顯擺,自柜子里取出筍干豆干香菇和黃豆芽,做了一盅素火腿筍豆羹。開始高帽子還特別沉靜特別優雅的站在一旁,一邊和田悟修談談說說,一邊等,做到一半,素火腿的香氣出來,高帽子明顯開始咽口水,等羹湯做好,高帽子不等招呼便乖巧地坐在桌子旁邊,持調羹望著田悟修,一臉毫不掩飾的期待。田悟修坐在對面看著高帽子一調羹一調羹的喝湯,高帽子吃相特別斯文,但吃得不慢,一大盅湯菜沒過多久便一滴不剩地吃完了。田悟修從頭到尾托著腮看他吃,順口回答幾句諸如“這是黃豆芽,就是一種叫黃豆的東西泡在水里發的芽?!薄斑@是筍干,就是竹子小時候長得還嫩的時候,剝皮煮熟曬干?!薄斑@是豆干,豆干……就是豆子磨碎了做豆腐然后壓扁了再曬干”之類的幼稚問題,但絲毫不覺厭煩,只覺賞心悅目。羹湯吃完,高帽子的雙眼越發亮晶晶了:“此湯甚好,只是不知可否有別物如那豬肘子一般味道?”田悟修搬出了最后一點湯凍,弄點蒜泥菹醬澆上去,只可惜沒有大饅頭,味道不免打些折扣,他心下歉疚,便趁著高帽子一口口吃湯凍的時候,又做了幾樣小菜。高帽子都吃了,一無例外的大加贊賞,田悟修被他晶亮的眼睛激勵的渾然忘我,展開渾身解數,利用手頭有限的一點材料,竟也弄出了幾十種花樣。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