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我好像比你還開心?！?/br>
“激動得快要哭了我?！?/br>
“啊啊，夜晚快點來啊……”

薛慕從照片里出來后，首先看到的是呆子一樣坐在光榮榜下的沈宥?？吹缴蝈端偸情_心的，現在也是眉開眼笑，“恭喜沈宥同學首次來得比學長早，予以掌聲，再接再厲！”

沈宥猛地抬頭，目光中呆滯與驚愕并存。

“來那么早，吃過飯沒有？”

“我我我……”一到關鍵時候，他就卡機了。

“不著急，慢點，出什么事了讓你變結巴？”

沈宥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靜，然后理清語序，有些沙啞地說：“我今天，去了之前你給我的那個地址?！?/br>
薛慕瞳孔微縮，直直地看著他。

“那里已經住進別人了，你爸媽搬到H市了?！?/br>
“搬、搬走了？”

“不過現在住的人是你的遠親，她給了我你爸媽的號碼?！?/br>
薛慕的眼睛驟然亮起來，“你真的找到了？”

“嗯，在這里?！鄙蝈读脸隽吮銞l，然后輕聲說：“她還告訴我，薛慕四年前因為車禍，變成了植物人，他沒有死?！?/br>
薛慕迷茫地看著他，“你說什么？”

“薛慕，”沈宥笑著說，“你沒有死?！?/br>
“這……”薛慕僵站在原地說不出話。

兩人相顧無言近五分鐘，最后是沈宥打破了沉默，“要不我們先去圣賢亭？否則等會下課了人就出來了?！?/br>
“哦……好?！?/br>
薛慕低著頭跟在沈宥身后，在去圣賢亭的這段路程中，他總算能讓自己正常發聲：

“我沒死……”

“怎么可能……”

“天吶……”

沈宥說：“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因為剛聽到的時候也和你一樣?，F在我建議打電話給你的家人，再好好確認一次?！?/br>
薛慕變得不知所措起來，“現在？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我不能和他們說話……”

“薛慕，冷靜點，”沈宥突然覺得這個往日平和又淡定的鬼魂學長現在的反應有些好笑，“我來和他們說，你好好聽著就行了?！?/br>
“哦……那交給你了?！毖δ接质遣话灿质瞧诖乜粗f。

沈宥拿出手機，先是撥打薛慕mama的號碼。手機嘟了幾聲，然后被掛掉了。

沈宥：“……”

“陌生的號碼我媽是不會接的?！毖δ叫÷暤恼f。

“沒關系，我再撥?！鄙蝈恫惠p言放棄。在第三次撥打后，終于被接起了。

“喂，你好，請問是？”開了免提的手機里傳來的是一位女性的聲音。

薛慕怔怔地用嘴型說：我媽……

“阿姨您好，我是A中的學生，叫沈宥，是您的兒子薛慕的朋友?！鄙蝈抖Y貌的說。

“是阿慕的朋友啊，找我有什么事嗎？”

“我想冒昧地問您一個問題，薛慕現在是不是……變成植物人了？”

手機的另一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是的，阿慕四年前發生了意外?！?/br>
“對不起，問起您的傷心事了。阿姨，您現在過得怎么樣？身體好嗎？”

“挺好的?！?/br>
“那就好，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所以您和叔叔要保重好身體?！?/br>
“嗯，我們會的，謝謝你的關心了?！?/br>
之后沈宥又寒暄了幾句，但又不能太過熱切得讓人懷疑，在五分鐘后結束了通話。

薛慕一直處于恍惚的狀態，即使手機掛了，他還是失神一樣的盯著。

“薛慕？”沈宥叫了他一聲。

薛慕僵硬地轉過頭看他，聲音中有細小的哽咽：“我媽的聲音老了好多?！?/br>
“……畢竟四年過去了，還遭遇了那么多事……薛慕，你要哭了嗎？”這回輪到沈宥被薛慕越來越紅的眼眶嚇得驚慌失措了，“不能哭不能哭！你的眼淚是連著魂的??！”

薛慕吸了吸鼻子，又用力眨了眨眼，笑了笑：“不敢哭，我怕魂飛魄散?！?/br>
沈宥愧疚地撓了撓頭發，“對不起，我應該讓你做好準備再打電話過去才對?！?/br>
“說什么呢？”薛慕伸手虛無地彈了彈沈宥的額頭，“你跟我道歉我才真的要哭了?！?/br>
“那過兩天再打……”

“我想回到我的身體里?！毖δ降吐曊f。

“嗯？”

“既然我沒有死，那我就有回到身體的可能，對嗎？”

“嗯?！?/br>
“所以我一定要回去，不論用什么方法。我媽這些年一定很辛苦，我絕不能讓她再為我cao勞下去。我也好想走出去，想感受到外界的刺激，不想再看到人就要躲起來，不想只有晚上才能出來……”薛慕握緊了拳頭。

這是沈宥第一次看到薛慕這么明顯的情緒外露，只是他終于明白，哪里會有人真的能在無限的孤獨和無助中一直樂觀下去，就算是薛慕也沉積著那樣多的無力和渴望。

“我想當人?！弊詈笱δ降皖^看著自己稍微透明的手說。

“我一定幫你?！?/br>
這是沈宥的答復。

6.

接下來的日子就不像以前那么悠閑了。薛慕從圖書館的最深處翻出了一大堆關于鬼神的各種書籍（沈宥：“為什么圖書館會有這些書？！”）。沈宥則是從網上整理出各種看起來比較靠譜的回魂方法，他還特意聯絡了外婆，問她關于他的玉佩所出之處的寺廟，他想既然能產出玉佩這樣的好寶貝，那么對回魂種事也肯定有一手，結果外婆告訴他寺廟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

于是連相處方式都變了。晚上原本是沈宥寫作業，薛慕在一旁邊看邊講解，圣賢亭洋溢著濃厚的學習氛圍。而現在是沈宥飛快地寫作業，薛慕坐在一堆的鬼神書籍中研究，時不時還念句咒語，偶爾沈宥叫他他都沒反應，已經到了心外無物的境界。

沈宥只當他是回魂心切，還盡量的少問問題，怕打擾他。

然而就是這樣一股腦盲目的尋找方法，反而沒有成效。

這天晚上，薛慕早早就來到圣賢亭，他擺弄著他讓沈宥給他拿來的書上所說的道具，像某種現場一樣又是念咒又是捏訣，連沈宥來了他都沒有反應，甚至連一個目光都沒有給予。

沈宥在旁邊靜靜地看著。

突然的，薛慕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在沈宥剛想開口說話時，薛慕憤恨地吼了一聲，用力地把手中的書砸出去，行跡瘋狂地踢開道具，他發泄抓狂地喊：“沒有用！全都沒有用！”

沈宥被這突如其來嚇到了，什么話說不出。

薛慕看到了沈宥，但卻是用異常的，前所未有的兇狠而暴戾的目光瞪著他。

兩人僵持著。

最后是薛慕找回了清明，他的嘴唇顫抖著：“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