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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跳,霍然抬眸看他。他雙目雖十分漂亮,卻沒有光澤,亦無聚焦之處,是個瞎子,沒錯。 那他怎么知道自己平時兇狠。 她在蘇府一直是極盡小心之能事。連有眼睛的人都看不出她的狠勁,他一個瞎子,怎么知道? 因一時愣怔,她忘了抖動肩膀。蘇晏冷笑:“不抖了?那我問你,你偷我東西,是想逃走?”頓一頓,松開她手,又沉沉補了一句:“想好了再說,我只消叫一聲,你今日就能送掉半條命?!?/br> 懷璧想了一想,咬唇,點了點頭。點完想起他看不見,又悶悶應了個“嗯”字。 蘇晏沉默片刻,問:“你是哪里人?” 懷璧毫不遲疑:“眷城?!卑⒌f過,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來自哪里,叫什么。 蘇晏輕哂:“眷城?眷城近日在打仗?” 懷璧一怔,下意識“嗯?”了一聲。 “血腥?!碧K晏道:“你身上有厚重的血腥和……腐尸味……” 此話一落,懷璧下意識低頭嗅了嗅自己。 蘇晏道:“你聞不出來的。我是個瞎子,嗅覺比常人敏銳?!甭灶D了片刻,又補道:“眷城與睢陽雖相距數百里,但眷城是元帥府所在,眷城若是打仗,睢陽城中不會這么平靜。而你身上的味道,非死一個人可以造成?!?/br> 懷璧怔怔盯著蘇晏那空洞沒有落點的眼,身上浮起一絲凜意之余,又有一絲奇異的惺惺相惜之感悄然冒了頭。 良久,她垂下眼,攥著身上短衫的一角,沉默片刻,終于低聲道:“我全家被賊人殺了,我想…回去報仇。我不能待在這里……” “你叫什么?”短暫的沉吟之后,蘇晏繼續問。 “阿棠,沈棠?!?/br> “這是你表妹的名字。我問你叫什么?” 懷璧又是一驚,但很快便沉定下來——蘇晏既能猜到她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當然亦能輕易查到她是頂著表妹沈棠的名字被賣進的府。 “我姓江,叫江春桃?!睉谚荡故?,低低道,這是她南下途中遇到的一位大jiejie的名字。 “身世離奇,名字卻這么俗?!碧K晏轉眸,空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一瞬,她覺得他仿佛能看得見。須臾,他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你不愿意說就算了?!?/br> “我們做個交易?!辈恢^了多久,見她始終沒有反應,蘇晏道:“我不告訴人你偷東西的事,往后我的藥,你替我喝……” “可是你的病……”懷璧下意識道。 “這與你無關。你想做什么,就奔著那個方向一往無前,不要被別的不相干的事干擾?!?/br> 懷璧想了想,許久,應了個“好”。 自那日起,懷璧就開始一頓不落地替蘇晏喝藥。蘇晏的藥很苦,但這點苦對她而言,比起塞北以來她經歷的一切,算不得什么。 幾日后的一天,又到了喝藥的時辰,懷璧為了縮減那苦味在舌尖停留的時間,一股腦將那湯藥仰脖灌下,如大碗喝酒的綠林好漢一般,將湯碗重重放回到托盤上。 原本一直闔著雙目的蘇晏忽然睜開眼。 懷璧放碗后恰與他目光相觸,微微一愣,以為自己吵著了他,連忙道:“我、我下次輕拿輕、輕放……” 蘇晏卻沒有理會,沉默須臾,忽然道:“桌上有蜜餞,苦就吃一顆?!甭灶D一頓,又補了一句:“你我現在綁在一根繩上,這屋里的東西,無外人在時,你皆可以動?!?/br> “???”懷璧一時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后,心思霎如春日破冰的溪流,歡快流動起來——這個意思是不是…… 這么多寶貝,她該先拿哪個呢? “只能在這屋內動,不許帶走?!碧K晏隨后的一句話將那溪流再度凍住,“不過……若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將那東西悄無聲息,那也算你的本事?!?/br> 嘁,你一個瞎子,說的自己多手眼通天一樣。 懷璧腹誹,出口卻是蚊子聲般的一句:“我、我怎么敢……” 蘇晏發出一聲輕蔑的譏笑。 13、第十三章(小修) 懷璧走到桌邊,拈了一顆蜜餞入口,一股甜意剎那自舌尖蔓開…… 她驀然想起不久前放牧回來,阿娘捧著碗摻了蜂蜜的羊奶在門口相候的樣子…… 塞北天高地闊,白云碧草,仿佛可以向無窮無盡處蔓延。 她跟在阿爹身后肆意打馬,腳邊鈴鐺當當作響。 懷璧仰了仰頭,不讓眼淚落下來。小手輕巧而快速地在那蜜餞盒中一抓,將一把蜜餞揣入懷中。 蘇晏眼睫似燭影一般輕輕顫了顫,假裝什么也未覺察,翻過身,繼續睡去。 當天晚上,懷璧繼續替蘇晏喝藥,剛將藥灌入口中,還沒來得及吞下去,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忽然闖進來:“好啊,我就說你這兩天身上怎么總一股藥味,原來少爺的藥被你偷喝了……” 懷璧手中捧著空空的碗,兩腮鼓鼓灌滿了藥還沒來得及吞下去,眼神急的左右疾轉,看看沖進來叉腰怒指著自己的大丫鬟,再看看身前床上闔目裝睡的蘇晏,恨不得晃著他肩膀將他搖醒…… 一時腦中閃過數個念頭。 吞下去?不行,這不是坐實了自己偷喝少爺藥?就算沒有對證,夫人心腹一句話,抵得上她百句辯解,她還不立刻被抽個皮開rou綻? 吐出來?更不行,這算什么,給少爺試藥是含在口里試的? 懷璧額頭冷汗直落,苦于不能開口,滿眼滿身都刻著大寫加粗的“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大丫鬟又開始叫囂,嗓門大的連裝睡中的蘇晏都仿佛震了一震…… 裝睡……裝睡是吧? 懷璧看著白天還說和自己一條線上、此刻卻坦蕩蕩裝死的隊友,腦中忽然一動,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整個人已彎身下去,唇觸上一片柔軟…… 兩唇相觸,懷璧和蘇晏俱是渾身一震。 懷璧仿佛看到,那裝死的蘇狗霍然睜目,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然而,當她意識回籠,蘇晏卻仍如一具尸體一般閉目躺著,躺的筆直,甚至,過于筆直。 若是懷璧此時探手入被,定能感覺到他繃成一條線的手臂,和那手臂盡頭忽然攥緊的手。 懷璧徐徐將口中的藥灌入蘇晏口中。阿爹病重時,懷璧曾無意撞見阿娘這么給他喂過藥。 蘇晏似乎反應過來她要做什么,緊要牙關、死守防線,不讓她突破一分。 眼看著藥汁順著蘇晏唇角淌下,落入枕頭中,懷璧陡然生出幾分好勝心,本能伸出舌頭,扣他齒關,欲突破他的防線。 靈巧柔軟的舌頭在他齒間游走,蘇晏渾身僵地更厲害。蘇晏長她幾歲,已到了通情/事的年紀,忽覺一股火自身下竄起,攀著胸腔向上。 終于忍無可忍,睜了眼睛,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