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凳子,背上被另一張凳子砸了一下時,王鉞突然蹲了下去,抱著頭喊了一聲:“啊——”盧巖心里一沉,王鉞這聲慘叫他聽著耳熟,上回聽到這聲音時他詭異的絕望感還沒找到正解,現在又聽到這聲音,他頓時一陣緊張。他迅速退了兩步,抄起了放在一邊的掃把,那種強烈的寒氣襲了過來。歪嘴拎著凳子向他一撲,盧巖正琢磨著是用掃把抽他臉還是別的地方,他卻突然晃了晃,凳子掉在了地上,人順著慣性在盧巖肩上撞了一下就停下了。另外幾個也都站在了原地沒有動。盧巖覺得有點累,疲憊不堪的感覺在很短的幾秒鐘里就淹沒了他。旁邊看熱鬧起哄或者喊著別打了的人也在這會兒沉默了。盧巖低頭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腿有些發麻。“別打了……不要打了……”王鉞還是抱著頭蹲在馬路邊上,身影有些模糊。盧巖咬牙在自己手臂的傷口上摳了一下,疼痛竄了起來,疲憊的感覺稍微退了一些,他扭頭看著歪嘴:“不走?”歪嘴沉默了一會兒,轉身慢慢走了幾步,對幾個小伙伴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走?!?/br>幾個人都沒說話,安靜地跟著他慢慢離開了。幾分鐘之后,寒意消失了,盧巖站起來,開始收拾桌椅和一地的碎瓶子破碟子。四周又一點點恢復了喧鬧,有幾個人還迷茫地坐著沒動。對于文遠街夜市來說,這場莫名其妙開始又莫名其妙結束的斗毆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插曲,盡管斗毆現場的氣氛一度陷入詭異,但卻沒幾個人放在心上,沒多久就又回到了正常的文遠節奏。此起彼伏的猜拳聲,高分貝的老板再來盤烤魚……“我回去睡一會兒,我好像有點困了?!痹S蓉把之前收的錢遞給盧巖,轉身過街慢慢進了樓道里。盧巖用水沖了沖手臂,收拾完一地亂七八糟之后,來了一桌客人,他招呼完了把點的東西上齊之后走到路邊蹲下了,這回王鉞還在原地沒有消失,依然抱著自己的頭。盧巖點了根煙叼著,抽了兩口:“晚上收攤了咱倆聊聊人生?!?/br>“嗯,”王鉞點點頭,往后縮了縮,“你在流血?!?/br>“沒事兒,”盧巖從桌上扯了張紙巾擦了擦,“我……你怎么了?”王鉞抬起頭,臉上居然掛著兩行眼淚,盧巖對于一個鬼還能哭這種事很意外,叼著煙忘了抽,盯著他。“疼么?”王鉞退開了一些。“不,”盧巖說,長期的訓練讓他能很輕易地把疼痛這種會影響行動和判斷力的感覺扔到一邊,“不疼?!?/br>“怎么會不疼,會疼的……我去……轉轉?!蓖蹉X站了起來,沒等盧巖說話就轉身飛快地往路那頭跑了。盧巖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燈下,把沒抽完的煙掐了,鬼不應該是沒腿的么,不該是飄著走的么……王鉞做著所有屬于活人的動作,走,蹲,流淚,感情還挺豐富,這鬼當得一點兒也不囂張灑脫。快兩點的時候夜市才漸漸進入了尾聲,盧巖攤兒上最后一撥客人走了之后,他把垃圾掃成一堆,桌椅碗碟和爐子什么的也都搬回了雜物房。初秋的夜還挺舒服,不過忙完這一通他還是出了一身汗,回到屋里拿了衣服打算沖個澡。進浴室站了兩秒,他又退了出來,在屋里轉了轉:“田七!王鉞?”沒有回應,確定現在屋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之后才又進了浴室。盧巖一年四季洗澡都用涼水,這個習慣對于他來說能相當有效地減少感冒發燒生病的次數。這個季節水稍微有點涼,除了碰到手臂上的傷口時有些辛辣的疼痛之外,洗得算是很舒服。盧巖站噴頭下邊兒兜頭沖著,冰冷的水滑過身體時的感覺清晰而舒適,他閉上眼長長舒出一口氣。“盧巖你在嗎?”浴室門外突然響起了王鉞的聲音。“我洗澡呢!”盧巖趕緊喊了一聲,下意識地回手把浴室門給反鎖上了。“洗澡???”王鉞的聲音貼著他后背傳了過來,“我好久沒洗澡了都不記得什么感覺了……”盧巖一回頭,看到了站在墻角正上上下下打量他的王鉞,他跟王鉞對視了幾秒鐘,拿過旁邊的浴巾圍在腰上:“你進來干嘛?”這種老式破房的浴室小得跟口棺材似的,兩個人站在這里邊兒想保持一尺距離都不太容易,雖然理論上來說王鉞不占地兒,但視覺上還是讓盧巖受不了。“我不知道,”王鉞愣了愣,很快地退著穿過浴門消失了,“我在客廳?!?/br>“嗯?!北R巖應了一聲,扯掉浴巾又沖了一會兒才換好衣服出來了。王鉞站在客廳里,對著墻上的一幅畫發呆。“你怎么死的?!北R巖沒多繞圈子,他今天必須把有些事問明白。他從桌子下面拿出藥箱,坐在沙發上熟練地處理手上的傷口。“怎么死的?上次嗎?”王鉞想了想,又指著墻上的畫,“你畫的嗎?”“沒問你上次,上次死的又不是你,”盧巖弄好傷口,點了根煙,“問你第一次死?!?/br>“第一次啊……”王鉞沉默了。是的,第一次是怎么死的?他只記得自己大概是在很久以前死的,但卻從來沒想過是怎么死的這個問題,現在盧巖猛地問起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完全不記得。“不記得了?”盧巖看著他。“我……”王鉞皺著眉在客廳里來回走著,“好像真的不記得了?!?/br>“那好吧,”盧巖咬著煙,“你在那個WC研究所干什么?”“在那里住著啊,”王鉞想也沒想就回答了,“我住在那里,應該是一直就住在那里,死之前我一直在那里?!?/br>“一直?沒離開過?沒出過門兒?”盧巖盯著他,這讓他有些吃驚。“沒有,”說到這些王鉞有些興奮,揮了揮胳膊,“好多東西我都知道,但是沒有見過,比如麥當勞肯德基啊,還有星巴克啊……回鍋rou啊,小筍炒rou片啊,烤rou啊……”“你是餓死的吧?!北R巖嘆了口氣,“你住在WC,每天都做什么?你是在那兒工作還是?”“工作?”王鉞蹲下了,似乎在回憶,“工作……別人都在工作吧,崔醫生他們在工作吧,大概?!?/br>“你沒工作?那你在那里做什么?”盧巖把煙頭掐滅了,“崔醫生叫什么?會寫他名字嗎?”“崔逸,飄逸的逸,他跟我說的,”王鉞回答,表情開始有些恍惚,“我在那里做什么呢……”研究所,醫生。盧巖看著王鉞,如果王鉞沒有記錯或者騙他的話,也許這是個在做某種醫學研究的地方。那么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