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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眼淚。 ……全都被看到了。 尚未褪色的景象零零碎碎浮上心頭,裴渡怔怔想,那天夜里,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抱起謝小姐穿過的外衫,還用鼻尖碰了碰。 裴渡:…… 少年白凈清雋的頰邊猛然騰起洶涌潮紅色,謝疏看見他滿身僵直地低下頭,骨節分明的右手下意識攥緊床單,又很快無力地松開。 如果不是他和藺缺兩個外人待在這兒,裴渡大概率會整個人縮進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個球。 “其實也還、還好啦?!?/br> 他嘗試出言安慰:“畢竟大家都知道你們訂了婚約,未婚夫妻嘛,親近一點又如何,很正常的?!?/br> 藺缺亦是點頭:“對對對,大家都懂。我們除了嘿嘿笑,絕不會有其它任何反應?!?/br> 等被謝疏拿胳膊抵了抵,又立馬改口:“笑也沒有!沒有人笑,真的?!?/br> 謝疏當場下了結論,這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廢物。 坐在床上的裴渡還是沒抬頭,從他通紅的鼻尖來看,應該成了只水煮蝦。 “謝小姐……” 他聲音很低,帶著慌亂與忐忑,似是害怕聽到答案,說得格外緩慢:“謝小姐她,知道那件事嗎?” 這是個轉機! 謝疏立馬回答:“你放心,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敢打包票,在謝府里,沒人會大嘴巴告訴她?!?/br> 他總算是明白了。 這孩子看上去冷熱不進,其實對他寶貝女兒生了不一般的心思,偏偏這種心思還暗戳戳,就算全修真界都知道了,也不能讓她知曉。 他還以為,像裴渡這樣聲名斐然的少年天才,會毫不猶豫對心儀的小姑娘表明心意―― 當初謝疏追云朝顏,鬧得整個修真界每天都在吃瓜看戲,更有好事者閑來無聊,為他轟轟烈烈的追求之路出了本小冊。 結果裴渡這樣悶著,算是個什么事兒啊。 “小渡啊?!?/br> 謝劍尊心里藏不住話:“你若是對辭辭有意,大可直接告訴她。你一表人才、修為出眾,我與夫人亦是對你頗為滿意,絕不會有任何阻礙?!?/br> 裴渡的聲音很悶。 他終于抬起頭,眼底竟顯出了一絲淺淡笑意,在與謝疏對視的瞬間,輕輕開口:“我怕……嚇著她?!?/br> 修為、身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沒有太大差錯。 唯有一處生了紕漏。 謝小姐并不在意他。 想來他實在自私,明知謝小姐并未心存別的情愫,卻還是不愿死心,以這種曖昧不清的關系陪在她身邊。 只要日復一日陪著她,一點點對她好,慢慢向她靠近……說不定在某一天,謝小姐也會愿意走向他。 裴渡愿意等。 謝疏撓頭,沒說話。 他聽說過裴渡在裴家的境遇,養父冷漠,養母針對,要不是天生劍骨,恐怕連丫鬟小廝的日子都不如。 更何況,裴渡在進入裴家之前的身份―― 從小到大的境遇,讓他不可能像所有鮮衣怒馬、肆意張揚的少年人那樣,毫無顧忌地大膽爭取。 他只能竭盡所能向她靠近。 “好啦好啦,不管怎樣,都得先把身體治好?!?/br> 藺缺懶懶打了個哈欠:“裴小道友,謝小姐特意為你奪來的寒明花,可不能浪費?!?/br> 補脈是個技術活,敢把擔子接下來的,全是很有兩把刷子的醫修。 等裴渡褪去衣物,銀針的白光便陡然現出。 劍修的身體大多高挑健碩,他年紀尚小,仍存了少年人纖細的稚感,肌rou紋理流暢漂亮,并不會顯得太過突兀。 銀針起,磅礴如海的靈力絲絲入骨。 裴渡眉目雋永,略微闔著眼眸,長睫映了銀針乍起的白光,于毫無血色的面上,罩下一層單薄陰影。 翩翩少年,衣衫褪盡,這本是賞心悅目的畫面,殊不知內里暗潮涌動、險惡叢生。 饒是見多識廣的謝疏,也忍不住蹙起眉頭。 裴渡的身體經脈盡斷不說,還遍布了數道陳年舊傷與新增的裂痕,聽聞裴風南家法甚嚴、懲處不斷,看來并不有假。 銀針所過之處,靈力如潮似浪。雖有清涼和緩的氣息在筋脈間徐徐游走,但更多的,還是撕心裂肺、宛如剔骨般的劇痛。 裴渡死死咬牙沒出聲,攥緊被褥的手上,指甲幾乎陷進血rou。 他必須挺過去。 只有挺過這一關……才能重新得到站在她身旁的資格。 鉆心刺骨的痛意席卷全身,大腦仿佛快要裂開,好在他早就習慣了獨自忍耐疼痛,無論是練劍失誤遭到嚴懲,還是在對決中受傷。 即便只有他一個人,裴渡也能咬著牙挺過去。 在漫無止境、仿佛沒有盡頭的劇痛里,他隱約聽見咚咚敲門聲。 這道聲音并非幻覺,因為在極為短暫的停滯后,一旁的謝疏轉身離去,旋即響起木門被拉開的吱呀響。 裴渡似乎聽見謝小姐的嗓音。 ……她是來詢問有關他的情況嗎? 他褪了衣衫,女子不便進屋,很快木門再度響起,應是謝前輩關了房門。 耳畔是踏踏的腳步聲。 謝前輩修為高深,走路很少發出響音,此時卻步伐急促,一步步朝床邊走來。 裴渡竭力睜開雙眼,被窗外的陽光刺得皺了眉,視線尚未變得清晰,就聽見謝疏低低道了聲:“小渡?!?/br> 有什么東西被謝前輩小心翼翼塞進他手上。 毛絨絨,軟綿綿,殘留的余溫流連于掌心,裴渡下意識一握。 “這是鏡辭送來的小物?!?/br> 謝疏道:“她說你若是疼得厲害,盡管抓著它便是。她與霄陽不便進屋,就由它代替他們兩人陪著你?!?/br> 被指尖刺入的手心隱隱生痛,當觸碰到那團綿軟絨毛時,柔軟的觸感仿佛能浸入每一條血脈,宛如清溪,濯洗所有沉積的痛楚、孤獨與暴戾。 裴渡垂眸,聽見自己心臟猛然跳動的聲音。 在他手中,正握著一個毛茸茸的玩具。 一只呆呆傻傻的白鵝,正睜著黑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瞧。 在白鵝頭頂,還用白紙貼著一頁大字:[等你一起逛云京。] 大呆鵝。 其實裴渡早就習慣了。 習慣寄人籬下,一個人忍受孤獨,習慣自卑地仰望,也習慣獨自捱過所有苦痛,不發出任何聲音。 但當此時此刻,在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與荊棘里,觸碰到這份從未有過的溫柔,裴渡還是沒由來地眼眶發熱。 這是他傾慕了很久很久的姑娘。 在他最為落魄與不堪的時候……謝小姐愿意陪在他身邊。 當初鬼冢血霧漫天、殺伐四起,也獨獨只有她一步步靠近,來到他身旁。 因為遇見她,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修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