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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不會知道,正是這隨口說出的一句話,成了她一輩子為之拼命的理由。 付潮生太遠了,溫妙柔向來只能遙遙看著他的背影,怎么也夠不到。 她不斷向前狂奔,自以為一步步朝他靠近,然而此刻來到終點,才發現付潮生留給她的,仍舊是一道亙久沉默的影子。 溫妙柔設想過無數次,當她與付潮生再度相逢,應該以怎樣的方式作為開場白。 ――要么怒氣沖沖罵他一頓,斥責他這么多年來的渺無音訊。 這個法子太兇,說不定會嚇著他。 ――要么柔柔弱弱嬌滴滴地迎上前去,向他表露多年的關心。 這個法子太矯情,說不定也會嚇著他。 ――要么意氣風發走上前去,像所有老朋友那樣,輕輕拍一拍他的肩頭:“好久不見啊付潮生,我已經變得和你一樣厲害啦?!?/br> 這個法子…… 雖然有吹牛的嫌疑,但這個法子好像不錯。 在這悠長的五十年里,她真的很認真很認真地思考過很久。 可如今既然相見,為什么不能轉過身來,看她哪怕一眼呢。 她已經獨自追逐這么多年,變得和他一樣厲害了啊,明明只要……回頭看上一眼就好了。 夜色悄然四合,謝鏡辭無言而立,看著身前的女人掩面抽泣。攜著哭腔的喉音被壓得極低,在蕭瑟冬夜里響起時,被冷風吹得凌散不堪。 好在溫妙柔很快控制了情緒,雙目通紅地抹去滿面水痕,再開口,嗓音沙啞得像是另一個人:“抱歉,讓二位見笑了?!?/br> 謝鏡辭斟酌片刻,小心出聲:“付潮生……我們該怎么辦?” 她本來打算說“怎么處理”,話到舌尖總覺得不對,于是一時改口,換成了“怎么辦”。 “他尸身已僵,通體又凝結了沉淀多年的靈力,恐怕很難輕易出來?!?/br> 溫妙柔的目光有一剎恍惚:“不如……當下就這樣吧?!?/br> 她是個健談的人,此時此刻卻不知應該再說些什么。 沉默并未持續太久,此番開口的,竟是一直安靜不語的裴渡:“既然前輩知曉叛徒身份,為何不將其公之于眾?” “我也想啊?!?/br> 溫妙柔苦笑:“當年的真相撲朔迷離,唯一知曉前因后果的,恐怕只有江屠本人。他遠在別處、守衛重重,以我的身份完全沒辦法接近,只有等他來到蕪城,我才有機會去到他身邊,試著套取付潮生的去向?!?/br> 一旦金武真出事,江屠定會認為有人伺機報復,旁人若想靠近他,就幾乎毫無可能了。 這段話聽起來毫無掩飾,謝鏡辭卻下意識問:“你想殺他?” 她的提問引出了紅衣女修的一聲輕嗤。 溫妙柔搖頭:“我?我和他的修為差了十萬八千里,怎會有那種念頭?別忘了我的老本行,論套話,我有的是辦法?!?/br> 她說罷眸光一動,似有所指:“要想殺他,蕪城上上下下這么多人,恐怕也只有周慎能去試試。只可惜周館長吧――” 接下來便是意味深長的停頓。 謝鏡辭能猜出她沒有說完的話。 只可惜周慎斗志全無,即便重傷痊愈,也很少再拿起曾經無比珍愛的長劍。 至于平日里聽見辱罵付潮生的話,他也從不曾幫助昔日好友反駁一二,自始至終都在沉默。 和話本子里那個豪情萬丈的劍修相比,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不瞞你說,看他那種態度,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直以為周慎就是出賣所有人的叛徒?!?/br> 溫妙柔的嗓音帶了些殘余哭音,語氣卻是在低低嗤笑:“后來發現,他只不過是個夾著尾巴做人的懦夫?!?/br> 謝鏡辭不置可否。 “今日一番波折,謝姑娘一定累了?!?/br> 夜風凜然,攜來女修的沙啞低喃:“如今天色已晚,付潮生的事我會處理……二位就先行回客棧歇息吧?!?/br> * 謝鏡辭滿心郁悶地走在大街上。 她被冬風吹得有點頭腦發懵,怏怏地怎么都提不上勁,左思右想好一會兒,才輕輕開口:“用不了多久,鬼門就會打開了?!?/br> 裴渡溫聲應她:“鬼門開啟之后,謝小姐打算離開此地嗎?” 繼續留在鬼域,對他們而言并無益處,于理而言,的確應該盡快離去。 可她不甘心。 蕪城之內,沒人能勝過江屠。只要有江屠在位一日,金武真就能跟著得意一天,哪怕百姓知道真相…… 當年的叛徒已經有了牢靠穩重的靠山,如此一來,他們敢動他嗎? 謝鏡辭不知道。 她清楚自己修為受損,因此在前往鬼域尋找裴渡之前,曾隨身攜帶了不少靈丹妙藥。經過這幾日的調理修養,終于來到金丹期一重。 雖說劍修刀修最擅越級殺人,但謝鏡辭很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實力,倘若撞上如今全盛狀態的江屠,只會被殺得片甲不留。 不過―― 紛亂復雜的思緒里,突然劃過一個念頭。 她雖然打不過江屠,但柿子要拿軟的捏,這蕪城里除了那位至高無上的暴君,豈不是還有一位―― “喲,這不是白日那小娘們嗎?” 似曾相識的男音打破思緒,謝鏡辭聽出來者身份,莫名松了口氣,應聲抬頭。 金府少爺應該剛結束一場酒局,滿面盡是被酒氣染出的紅,看向她的目光里帶了幾分暈眩與混沌。 在他身后,還跟著幾個侍衛模樣的青年。 “我真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分明就是在故意踩我,對不對?” 金梟說話大著舌頭,想來是被她折騰得夠慘,恨意從每個字眼里漱漱溢出來:“向你搭話,那是看得起你,知不知道在這鸞城中,有多少女人想進我金家的門?你個賤人……我倒要看看,沒了那群刁民撐腰,你還能得意到什么時候!” 他說罷打了個手勢,讓身后的侍衛們一擁而上。 謝鏡辭非但沒有后退,甚至想笑。 她剛想起這金府,金家小少爺便主動送上門來招惹,這叫什么,天命啊。 “裴渡?!?/br> 謝鏡辭打了個哈欠,懶懶拿出漆黑長刀,動用神識傳音入密:“莫霄陽他們說過,金家父子兩人,在修為上都是不堪大用的廢物,對吧?” 其實他們當時的措辭委婉許多,她這句話說得,實在有那么點傷人。 裴渡:“嗯?!?/br> 她頓了頓,又道:“溫jiejie說過,一到今晚夜半子時,鬼門就會打開――距離子時還有多久?” 裴渡:“一個時辰?!?/br> 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謝鏡辭拔刀出鞘。 既然蕪城中人人忌憚江屠威嚴,不敢動金府分毫,那這個出手的惡人,她不介意來當一當。 其他人不敢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