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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師尊讓他去過幸福的生活,但是即使讓他放開現在手上的掌門之位,放下這一份又一份沉甸甸的責任,他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去過怎樣的生活。他于是還是日復一日,在最高的上清山峰上,過著最簡單的生活,修煉,再修煉。師尊口中的幸福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很多年后,終于明了了幸福的樣子,不是虛無縹緲的泡沫,而是觸手可及的夢想。——和一個人在一起,隱居在不知名的地方,早上睜眼能看到彼此,晚上能坐在一起,面對面吃一頓便飯,能一起看日落,能聽他叫自己一聲,師尊,或者愛人。他曾經那么期待過,但是他試圖抬手去碰,卻只抓了個空。——等到他終于明白的那一刻,就是他失去的那一刻。狂喜與刺痛,只是一瞬。他失去了他的愛人,永遠的。紀無塵抱住夏朗的時候,只覺得心臟痛的無以復加。夏朗身上的傷實在是太多了,渾身上下已經全是青紫,還有大片大片的血跡,他已經不知道哪一處是致命傷,但是紀無塵很奇怪的,卻知道那幾處是他刺的。他還記得阿朗站在他面前,笑著跟師尊說,再來時候的樣子。他還記得,阿朗死也不肯說出口,殺那皇子的人究竟是誰的樣子。現在他的記憶全都恢復了,這個問題,他已經不用問了。玉佩發著光,而阿朗又篤定不是他殺的,那除了他自己,還會有誰呢?除了他自己,又有誰會值得阿朗用生命去保護呢?很奇怪,紀無塵到了現在,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因為心已經死了,他還有什么眼淚可以留呢?甚至也血也涼透了,紀無塵只覺得自己全身發冷,痙攣著痛得說不出話來。“掌門!”“無塵!”有聲音喚他回到了現實,紀無塵才發現,不知道為什么他已經落在了地上。夏朗在他懷里,安靜的像是剛睡著。下雨了。雨滴一滴滴打在夏朗的睫毛上,一顫一顫的,仿佛他還在眨眼睛。紀無塵又突然有了一絲希望——阿朗,不會還活著吧!是不是他太不冷靜了,感覺錯了?他連忙拉過旁邊的大長老:“長老,你快救救阿朗!快救救他!”大長老走過來,稍微號了一下脈,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卻突然看到了紀無塵的臉,不由大驚:“無塵,你——”紀無塵的眼睛里,竟然在一滴滴的往外流血!眼淚已經流干了,出來的,只有血了。“怎么可能?。???”紀無塵不敢相信:“長老,你在看看!”他把夏朗包在大長老跟前:“你看他!剛剛明明還在眨眼睛!你看??!你看??!”大長老看著紀無塵現在判若瘋癲的樣子,長嘆一口氣:“無塵,你現在狀態不對,先去歇息吧,戰場由我們來打掃就行?!?/br>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損失了一個徒弟對紀無塵打擊這么大,但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魔族沒有了蠻尤,節節敗退,根本在修真界面前沒有還手之力。而修真界,也沒有太大的損失,僅僅是損失了一個弟子罷了。就跟無塵的師尊一樣,死的光榮……“我們會給夏朗一個隆重的悼念儀式,會讓他安葬在上清派歷代掌門安息的地方,在你師傅旁邊,”大長老長嘆一口氣:“逝者已逝,無塵,節哀?!?/br>聽到大長老的話,紀無塵卻只感到一股涼意綻開在心間。幾個時辰前,他還在為了兩個人的兩情相悅而欣喜若狂,幾個時辰之后,他就失去了自己的愛人。他能感覺到,大長老雖然嘴上惋惜,但是心里其實是沒有什么傷感的,如果說,反而是慶幸為主。因為從上清派的角度來說,這的確是一筆再劃算不過的買賣。可是阿朗呢?阿朗就這樣死了?阿朗就這樣再也回不來了???再隆重的葬禮,能陪給他一個阿朗嗎?可是阿朗,如果還有來生,他還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嗎。塵封的記憶全部涌現,他才發現,他給阿朗帶來的,只有災難。他終于知道了自己是為什么會在清陵池里受重傷,不是因為蠻尤太強,也不是因為蠻尤狡猾,只是因為他……心中有魔。有了心魔,他就再也沒有辦法成為那個天下無雙的上清掌門紀無塵。他想起在清陵池幻境中,見到的夏朗的樣子。“師尊,”夏朗是那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長大的樣子,沖他微笑:“我本來就是屬于你的啊?!?/br>心魔頓生。從那時起,即使丟了記憶,他的劍道再無半分精進。所有人都以為,那時蠻尤的禁制所下,就連他自己也是這么以為,他還甚至以這個可笑的理由去怪罪過夏朗——現在想來,夏朗何其無辜?他這一生的苦痛和罪孽,都來自于他這個師尊。他踏血而來,破了那千重萬重的障礙,孤身一人來清陵池里救他。在天下與他之間,他看著夏朗猶豫了那么久,最后還是用顫抖的手,拔出了那把劍。他想起他自己一次又一次逼問夏朗,為什么要放蠻尤出來的時候,夏朗的表情。他只覺得,自己是個混賬。天下和他,你選誰?夏朗給了他一個明確的答案,讓他相信了夏朗的愛。可是如果是他,紀無塵閉上眼睛。寒意從握著上清劍的手慢慢涌上全身。在夏朗孤身一人對抗蠻尤,而他卻踟躕不前的時候,這個答案不就很明顯了嗎?夏朗愛他,勝過這世界上的一切。而他……卻不是。他猶豫了。然后,他失去了他的阿朗。阿朗再也沒有長成他在夢境中見到的模樣的機會了,清陵塔的上千年里他停止了生長,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十八歲的模樣。只有紀無塵一個人知道,阿朗長大了之后,會是怎樣的風華絕代。而如今,他卻再也長不大了。紀無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上清殿的。他把阿朗放在了床上,阿朗靜靜的睡著,似乎和幾個時辰的時候沒什么兩樣。只不過,身上多了幾道傷口而已。紀無塵癡癡的守在床邊,似乎盼望著他的阿朗能再一次睜開眼睛。阿朗耳后的紅痣是這么的明顯,烈焰灼灼,灼燒了紀無塵的眼睛。——他為什么會想過阿朗會喜歡上別人呢?阿朗長這么大,做過的事情,不都是為了他嗎。至于他和他的肌膚之親……紀無塵閉上眼,只覺得那又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