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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從壓抑到哽咽,從哽咽到嚎啕,從嚎啕到嘶啞……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嘉儀帝姬,從小到大第一次哭得這樣久,這樣兇。 卻,沒人來哄。 ※ 褚懌闊步走回忠義侯府,闔府上下波波碌碌,忙的是兩件事——褚家大軍離京、表姑娘林雁玉出閣。 也不知是那劉家人動了什么家法,還是文老太君這邊走了哪種關系,前日里還嚷嚷著“不立業,不成家”的劉家小公子,突然脫胎換骨一樣,低頭耷腦地提禮上門來,請求要把婚期提前。 劉小公子是北伐的最后一撥禁軍,出征之日定在下旬前后,為爭取能于去前在新婦肚皮里留下個種,領著劉小公子登門的劉夫人跟文老太君一合計后,毅然決然地把婚期定為三日后。 為何偏偏是三日呢? 穿梭于小徑上的丫鬟指指臉,答:因為三日用來消腫,剛好夠。 另幾個登時作恍然大悟狀,不及搭腔,驀然間陰風驟至,抬眼看時,魄散魂飛。 “大郎君……” 幾個丫鬟倉皇行禮。 褚懌一徑穿過庭院,恍如不聞。 聞汀小筑外,有面熟的小丫鬟在竹簧底下徘徊,褚懌走過去,被截下,丫鬟的聲音懇切又卑微:“自打昨日被懲處后,姑娘就一直臥床不起,這保平安的香囊,她不眠不休地繡了整整一天一夜,本是想著在出征前親自給大郎君送來,誰知會被嘉儀帝姬……” 丫鬟哽咽,掖掖淚,聲音更楚楚:“而今,又是婚期突然提前,姑娘料想,此生多半再難見郎君一面,故只能遣奴婢前來送上香囊,代表多年感慕之情,萬愿郎君一切順遂,戍定邊陲,平安以歸?!?/br> 褚懌目光落在那繡紋繁復的香囊上,金絲挑繡的“平安”二字旁邊,是一簇凌霜而盛的臘梅花。 褚懌突然想起來容央今日穿的衣裳上就繡著這樣的一簇臘梅花,紅得擠擠挨挨的,就點綴在她雪白的袖口上。 她以前的衣裙上從來不繡梅花。 哦,她今日穿的大概是件新衣裳。 新衣裳啊…… 心又像給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怪,那根刺明明都拔了,褚懌蹙緊眉撤開目光,邁開腿跨入苑內。 小丫鬟捧在手里的香囊被撞落,驚叫一聲,撿起來匆匆去追。 褚懌置若罔聞,及至主屋,“嘭”一聲摔上屋門。 百順聞聲而來,盯著那扇顫顫巍巍的門,扭頭看那一臉駭然的丫鬟。 丫鬟猶自捧著香囊,不知所措。 百順長嘆一聲,上前把丫鬟攆走,拾掇好心情后,小心翼翼走入屋中。 今天的日頭是真好,這個點,屋里邊最是敞亮暖和。百順卻有一種錯覺,越是臨近內室,越感覺那暖融融的陽光后有一大片陰霾激涌。 床前的帳幔是收起來的,褚懌穿著鞋斜躺在床上,從上至下,都透著一股戾氣,一股喪氣。 百順到底是打小就伺候在跟前的,聯系昨日一事,很快就猜出多半是跟帝姬相關,心念電轉著,低低出聲:“郎君……” 褚懌:“滾?!?/br> “……”百順默默叫委屈,又把腳往前邊小挪一步,聲音湊近一點,“剛剛四爺派人來傳了話,行軍的時辰定了,就是明日辰時?!?/br> 床中人似靜了一靜,但一靜之后,那冷森森的氣壓愈厚了。 百順仿佛聽到耳畔雷電交加,一場暴雨侵襲在即。 “郎君是跟帝姬鬧別扭了嗎?”沉吟后,百順壯著膽相問,臉色由懼轉憂。 褚懌眼合著,在聽及“鬧別扭”一詞后,睫羽明顯一動。 車中那一幕又在腦海里鋪展開來,他的口不擇言,她的一聲令下……褚懌的心驀然像給人百般揉搓著。 這種程度的不歡而散,算只是“鬧別扭”么? 大婚至今,不是沒有過矛盾,但以往無論哪一次,錯在誰,基本都是當場就哄了,好了,過去了。 從來沒有一次是像今天這樣,莫名的壓抑,莫名的狂躁,莫名的開場和收場。 一切都莫名又荒唐。 褚懌睜開眼盯著重重疊疊的帳頂,回想起自己最后對容央說的那句話 不如,好聚好散。 默念一次,心揪一次,竟越想,越不知道當時意圖了。 是想警告她離奚長生遠點,還是真的斷定了她的不忠,拿這話來當做了斷? 褚懌的呼吸重下去,思緒沉下去。 不,不可能是當真要跟她了斷的…… 就是氣,氣她私底下把他一瞞再瞞,氣她不肯正面回答,氣她在這種時候去見他,穿新衣,前后走,還被他撞上…… 褚懌把亂麻一樣的思緒調整著,歸攏著,一遍遍在腦海里回放容央在車中的表情。 她是難過的,眼中是有淚的,她喊“停車”的時候聲音里明顯帶著哭腔,她喝令他“下車”時,小手都絞在袖口上瑟瑟抖動。 她應該不是真的對奚長生有情,她應該是被他氣到了,或者嚇到了。她應該不是真心要把他攆走,她的喝令,應該不是對他那句“好聚好散”的回答…… 褚懌把手搭在眉骨上,想完后,喊來百順。 百順終于盼得回應,激動得差點一腦袋栽上去。 褚懌聲音有點疲憊,但較之剛剛,多少是有溫度了。 “南山堂,奚長生?!瘪覒觼硪淮?。 百順撓頭:“???” 褚懌:“叫他來一趟?!?/br> ※ 最后一片蜷曲的枯葉從半空飄落下來,帝姬府里的那棵梧桐樹,至此是徹底禿了。 光溜溜的枝杪橫伸在暮空下,將一片片流云分裂成細碎的浮冰,容央捧著干冷的臉,坐在樹下看荼白耍懸絲傀儡。 兩個木呆呆的小人兒,你一來,我一往,給人拉扯得踉踉蹌蹌,磕磕絆絆。 雪青把敷熱的方帕往容央臉上貼,容央面無表情,任她動作,目光凝在那傀儡臉上,一言不發。 雪青默默嘆息,把方帕交還給小丫鬟后,示意其去府外打探消息。 自打駙馬爺跟帝姬一鬧后,帝姬就再沒吭聲過。 車中一哭就是差不多一個時辰,哭罷,淚也干了。 好不容易被二人勸回府里來,卻是死活不肯進主屋里去,只是坐在這兒,一坐就是整整一個下午。 冬日畢竟是四時之末,日頭一下坡,寒氣便夾在風里一層層地襲上來,根本不是披衣捧爐能夠招架得住。雪青看看天色,心知不能再任由帝姬這樣苦悶下去,思來想去后,只能再次從駙馬這里入手。 這一次,不再提今日之事,而是低聲慨嘆:“日子可這快,再過幾日,便該是冬至了?!?/br> “冬至”二字入耳,初時,尚不能在容央眼中掀起什么波瀾,硬是緩了一會兒,那眸心里的暗影方被一簇微光沖散。 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