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蘺便用那冰冷而冷靜的姿態問,“你一個下人,如何進了馬車與主人同乘?” 春杏心里一虛,但這一路行來,江蘺從不擺小姐的架子,反而待她帶著三分討好的意味,仿佛想透過她,了解并逐步融入威遠侯府。 想到江蘺有求于自己,春杏心里又踏實了些,理所當然回答,“外面雪下得緊呢,我凍得慌,就進馬車來避一避,也沒擠著大姑娘你?!?/br> 江蘺沉靜道,“擠著我了,出去?!闭Z氣并不嚴厲,卻別有一股威儀。 春杏一愣,驚疑地上下打量著江蘺,江蘺就那樣沉靜地同她對視。 意識到江蘺不是玩笑,春杏急了,“外邊這么冷,他們大男人都受不住,姑娘你怎么忍心讓我……” 江蘺打斷她,“忍心?!?/br> 春杏的尾音含在舌頭上,目瞪口呆,一時顯得有些滑稽。呆了半刻,她頭一扭,氣洶洶地鉆出了馬車,坐在車轅上,同趕車的馬夫抱怨,“這個鄉下來的大小姐,不得了呢!” 江蘺從馬車隔板下拿出一盒凍得發硬的糕點,從中拿出一顆,用力對著春杏的方向砸了過去。 春杏只覺得肩膀被砸,意識到江蘺動真格了。一個動起手來毫不猶豫的主子…… 江蘺淡聲警告,“再敢放肆,舌頭就別要了?!?/br> 春杏終于被這一番敲打鎮住了,不敢再說什么,縮著脖子狀如鵪鶉。江蘺耳邊清凈了,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過往。她的娘親是翰州西南的一個鄉下女子,獨自一人將她養到八歲,然后溘然長逝。逝去之前,她把年幼的江蘺送到了附近的山上,懇求山上的老大夫收養。 都說醫者仁心,老大夫果然答應。然后一年后,她見到了清嵐。 那也是個雪天,山上白茫茫一片。風雪中,師父訪友回來,身邊跟著個男童。 八.九歲的男童,身形瘦弱,小臉是蒼白的,眼神卻輕佻,放肆地打量著她的同時,見她的第一句話是,“不錯,是個小美人,看在這份上,我便勉為其難留下了?!?/br> 也不知哪里學來的語氣。 當時江蘺便有些怵他,后來……后來更是發現他一身的毛病,裝腔作勢,華而不實,表里不一,陰晴不定,心狠手辣…… 卻也是這樣一個一身毛病的他,明里暗里護著她,從生,到死。 其實最后他本可以不用死的。清嵐天資極高,身上又帶著不知從哪來的本子。每日清晨,她鼓著腮幫子,一本正經練八段錦的時候,他卻拿著木劍對著本子比比劃劃。 不過幾年時間,少年已是武藝超群。他可以有無數的辦法來報仇,然后全身而退,可他選了最慘烈的一種方式。 他最后的眼神告訴她,他不愿意茍活在沒有她的世界。 江蘺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樣深重的情意,這樣情深似海的他。 她不知道他入山前的經歷,不知是何原因養成了他那樣的性格,既然可以重來,這輩子她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去理解他。 睜開眼,江蘺再度掀開車簾,透過白茫茫的風雪,她隱約看到了帝都鱗次櫛比的屋檐。 離帝都越來越近,江蘺有些迫不及待。那段血色記憶的最后,是清嵐身中數箭,血流披衣,倒在夕陽里。即便現在已經重生,時間都不一樣了,江蘺仍然想去看一看,確認清嵐是不是安好無事。 馬車的速度實在太慢了。江蘺正心里急躁,忽然想到了紅衣女子那句未說完的話: “加之后來你坦言與國師爺有舊,瑾辰哥哥想……”越瑾辰想什么?想利用她和清嵐的關系,牽制清嵐,還是拉攏清嵐? 帝都形勢復雜,清嵐游走在各方勢力當中,著實危險,說不定時刻被人盯著?,F在,她和清嵐的關系無人知道,倒是可以順勢隱瞞下來,做一張底牌,方便以后布局。 事宜緩不宜急。江蘺重新坐定。 雪越下越大。玉白的碎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整個帝都都籠罩在了清洌洌又白茫茫的境地。 馬車車輪骨碌碌轉著,碾過一地雪白,最后在威嚴的威遠侯府門前停下。江蘺微微起身,伸手掀開了車簾。 先下馬車的春杏伸出手來扶她,“雪天路滑,大姑娘當心?!狈鞘撬笄?,而是做做樣子罷了。 江蘺瞥瞥她凍紅的臉,也伸出了手。那手不似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那般柔嫩,卻也白皙瑩潤,竟將潔白的雪光也壓了下去。 江蘺沒有去就春杏的手,而是微微一提裙擺,抬腳,自行輕輕跳下。動作并不粗魯,反而有一股靈動好看的味道。 春杏被她無視,一時有些尷尬,也不知心里又罵了什么。 江蘺沒理會這個小嘍啰,徑直朝府門走去。威遠侯爺江宏由幾個下人陪著,早已等在了府門前,見江蘺過來,激動地走上前,“蘺兒,父親可算把你盼回來了?!?/br> 江宏看著江蘺。他是第一次見這個女兒,但看著女兒與自己頗為相像的面貌,一股深厚的血脈親情涌出心頭。 江蘺亦看著江宏。江宏不惑之年,容貌周正,昂藏身材,一身英武之氣,的確有幾分讓當年的母親飛蛾撲火的資本。 江宏不似文人那般注重繁文縟節,激動之下就要去拉江蘺的手,江蘺不著痕跡地避開,表情淡淡的,“父親?!?/br> 江宏也沒細想,只當她認生,想著她這么多年都在鄉下吃苦,十分心疼,“蘺兒不必怕生,以后這威遠侯府就是你的家??上Ц赣H沒有早早找到你將你接回,還有你娘親……都怪為父事務繁忙……” 提到江蘺的娘親,江宏一時有些哽咽。當年情投意合,奈何打仗多有不便,只能約定日后重聚。他告別伊人時并不知她有了身孕,此后兩年血里來火里闖,終于換得天下一統,然而百廢待興,再半年后又受到皇帝賜婚,然后便是嫡女出世…… 事情一樁又一樁,他終究是耽擱了,后來再去,已經物是人非。 江蘺在江宏看不見的地方,淺淺勾出一個冷笑。何必裝出情深義重的樣子,若心里真有她娘親,又怎會真的忙到抽不出一點時間?若心里真有她娘親,為何還要娶了公主? 甚至,他在她被另一個女兒毒死的時候,一言不發的樣子,她還記得呢。 重來一次,她不會再期待這座侯府,任何一個人的,一絲一毫的情義。 江宏領著江蘺往內宅走,“外面冷,你快隨為父進屋暖暖?!?/br> 轉頭又呵斥,“你們這些蠢奴才,怎么連個手爐都不知道給姑娘拿?” 春杏欺軟怕硬,被江宏罵的臉色發白。江蘺冷眼旁觀。 進得大堂,江蘺一眼看見了,高坐主座的長公主越英,和站在她身后的侯府嫡女,上輩子執意置她于死地的meimei,江敏。 第3章 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