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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赤狄修視野驟白,一時難以適應, 但并不刺目, 好似柔光暖洋洋地灑在水面上。 他聽到她低柔輕緩的音調, 像是一支溫和的歌,又像是在低語寬慰一個人,令人心間都發起潮來。 “從現在開始, 你的眼睛是淺金色,最接近太陽光紋的顏色?!?/br> “只要我不死, 或者主動解除術咒,它就不會消失?!?/br> 這種持續性產生效果的光元術法, 就像蠟燭燃燒需要點燃燭芯,會不斷消耗她的光元素,時間久了身體和精神會有疲憊感,不過好處就是不會被輕易解除,且只有比她高階的法師才能看到他的血瞳。 術咒結成。 多洛珍剛想收回手,忽然感覺到手心濕潤。 他哭了。 在無聲地哭。 壓抑多年折磨又痛苦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山崩海嘯地涌出。 面對排斥侮辱, 鄙夷厭惡的目光, 忍受無端打罵帶來的身體疼痛,他在幼小不知事的時候,已經失去雙親, 懵懂無助地在周圍的惡意籠罩下,殘喘茍活。 有苦澀委屈,有自卑無力,也有過怨恨憤懣。 每當麻木地看到太陽從遠方升起,他想,世界上真有神明么。 如果有,那他一定被拋棄了。 而現在,他開始相信神明的存在。 不然他這樣的人,怎么會遇見救贖。 多洛珍沒收回手,也沒出聲打斷他,耐心地等他流淚。 他從剛開始克制在喉間的破碎低泣,到后來放聲大哭,脖子脹起青筋,胸膛劇烈起伏,肩膀也在顫抖。 眼淚從她的指縫間溢出,然后不斷往下落。 他強烈的情緒感染到她。 多洛珍想,他曾有多絕望,多痛苦。 她本來打算今天就離開,但現在心頭一軟,改變了注意。 過了許久。 正在以哭發泄情緒的少年突然想到什么,退開兩步,因為還在止不住地抽噎,一時說不出話。 多洛珍放下手:“怎么了?” 赤狄修的血色眼眸已經變成淺金色,氤氳水光的眼眶通紅,好似清潭中的淺金色寶石,澄澈好看。 只是他似乎覺得哭成這樣很不好意思,又覺得有件事很重要,努力壓制哭意,但聲音還帶著哭腔:“火快熄了,得快點烤土豆……” 多洛珍:“……???” 怎么有人哭到一半要跑去烤土豆? 赤狄修擦眼淚,翁聲翁氣帶著點鼻音,說:“你不是餓了么?!?/br> “……” 多洛珍想起自己前面用餓得想死的夸張理由騙他出來,這會兒人都哭不下去了,可憐兮兮又老實巴交地要給她烤土豆。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許久才說:“那個不急,要不然你再接著哭?” 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但赤狄修還是紅著一張臉埋下頭,蹲下來烤土豆,小小聲地說:“不哭了?!?/br> 多洛珍以為是手拿開,他不好意思哭了,于是又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哄小孩似的:“沒事,哭吧?!?/br> 赤狄修這下耳根都紅透了。 多洛珍這回手心下感覺到的不是濕意,而是莫名的溫燙。 像在摸一顆烤熟的土豆。 * 赤狄修知道多洛珍會走,但她沒說什么時候走,他不敢問,只在心里默默地期盼一天又一天。 以前他一個人的時候,只想隨便弄點吃的糊弄了事,那已經不叫活著了,應該叫熬時間,等著自己什么時候生場大病,然后無聲無息死在山洞里。 但現在有多洛珍,他得盡可能多弄些好吃的,不然她會很快離開的。 他知道有個湖,水流平緩,水也不深,還有很多魚。 他可以給多洛珍抓條大魚回來,只是那個湖離村莊有些近,得趁沒有人的時候去。 天還沒亮,躺在地上的赤狄修早早醒來,看了眼睡在木板上的多洛珍。 他輕手輕腳離開山洞,撿了根兩叉尖頭的粗枝,往那片小湖去。 遠遠躲在樹后面,掃了眼確定沒人,他才走到湖邊。 光線太暗,湖色也沉。 赤狄修兩腳踏進湖里,彎腰俯身,視線仔細掃著湖面,一手舉著木叉,隨時準備動手。 看到一小塊暗影不動,他舉叉落下,漸起水花,才發現那是塊石頭。 隨著時間漸漸推移,光線變得明晰,他也能看清不少魚,可惜太久沒捕過魚,精準度和速度有些達不到。 但他沉得住心,耐心觀察魚的游向,把它們趕入死角。 赤狄修猛地落叉,終于戳中一條大魚。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身后傳來譏諷聲:“好啊,又被我們捉到了吧!” “誰準你來這抓魚的?” 赤狄修動作迅速地將魚取下抱在懷里,頭也不回拔腿就跑。 那人更快一步踹了他一腳,將他踹倒在湖邊。 一共三個人圍住他,年紀有大有小。 “暗狗就是暗狗,就知道偷東西!” “魚也是你這種東西能吃的么?!” 這些人口里罵著,腳下不停,狠狠地踢在赤狄修身上。 赤狄修不再用手臂擋臉,而是手腳都蜷縮著,護住懷里的魚不被搶走。 明明這個湖不是誰家的魚塘,魚也不是他們的,但他們就是看不慣他。 無休止的欺辱。 赤狄修感覺自己就像手里的這條魚,在別人刀下窒息。 “等、等等……”有個男人發現赤狄修的變化。 “你們看他的眼睛!” 另一個肥臉的人低身仔細一看,也驚了:“神吶,果然是怪物,眼睛都變色了!” 赤狄修趁他們驚異停手的間隙,連忙爬起來,沖開跑掉。 他沒有立刻回山洞,先到山間的一處溪水邊,將自己身上臟的地方擦掉,將血跡洗凈,再到太陽底下暴曬到下午,衣服干透不少,他才回去。 哪怕是這樣,多洛珍還是一眼看出來:“又有人欺負你了?” 赤狄修低頭沒吭聲。 “那些人長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