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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情塵埃落定,系里的導員拍了拍邱栩肩膀,語重心長說了句,年輕人的成長,固然要靠自己的努力,但也離不開社會的磨礪。 班上同學就接:“加油,邱小栩!” 大家哈哈大笑。 那邊學院是急招,所以人選敲定的同時,機票也就定了下來。就在當周,邱栩就辦妥了離校手續,即將奔赴鮮少現代化基建,卻富有草原與勃勃生機的西非土地。 一走一年,臨走前邱栩給晏歌發了消息,說想單獨見一面,晏歌沒回可否,回的是四字平淡祝福。 一路順風。 - “那我……走了?!?/br> 風驟起,鄉村里屋破敗背景,群鵝正鵝鵝鵝地叫喚著,一只接一只地從泥地跳進池塘。頂著紅冠抖著翅膀,游來游去歡快無比。 身后是麥田,風吹麥浪滾滾如金。大片如同單色顏料盤被打翻,入目時,整個世界都是那樣濃烈的色彩。 壟頭上,是相對的年輕男女。老式的襯衫配工裝褲,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流行款式。只是,一方襯衫的材質是的確良,另一方卻是粗布。 衣料之差,也是身份之差。 穿的確良的是女人,是下鄉的知青;而穿粗布的男人,則是村里大隊的隊員,是普通的農民。 上山下鄉結束了,告別的是女人,被告別的則是男人。 粗布衣裳的漢子身材壯實,膚色偏黧黑,對著說要走要再見的女人,兩只手在衣擺處擰巴成了結。微干裂的唇瓣上下磋磨著,像是要說什么,然而磋磨了老半天也沒有磋磨出一個答案,緊繃而機械的動作不知持續了多久,女人也耐心地等待著,直至他說。 “那,那你走吧?!?/br> 正午日頭是最曬,當女人抬眸去看男人時,狹長雙眼也不覺微微瞇起,就像是頂不住頭頂艷陽般的。 想要被挽留的人,碰上了不會挽留人的人。 她第二次開口,也第二次發問。 “那……我走了?” “嗯?!睗h子應了聲,絞在下擺的手松開,隨著重力自然地下垂,指節覆著老繭,掌心手背的粗糙紋路皆清晰可辨——很顯然,這雙手屬于一個長年累月在田間地頭勞作的人。 手垂下,他望向她。 “你走吧?!?/br> “停!” 戲沒拍完,是導演先喊了停:這戲NG了。 喊完停,導演叫來了莫璃,對著監視器導起戲,說這戲里你情緒不對,蔣蘭生是要回城里了不假,但是因為要回城,所以要跟對象分手也是真。這種時候,人的情緒是既復雜又矛盾的,想走也不想走,想留也不想留。 “蔣蘭生對金水時不自覺流露出的內心糾葛,那種含蓄委婉的不舍,你沒有表現出來?!?/br> 這是導演針對莫璃這場表現所作出的論斷。 莫璃似在認真聽著,然對導演提出的批評,多少也有點心不在焉。 NG了幾次,反復重拍了五六遍,這場告別戲才終于是過了。莫璃今天的戲份也結束了,卸了妝換了衣服,她在片場棚區里休息,順便點了外賣。等外賣到了,便差遣小助理出片場去拿。 拍戲的地點就在河北一帶的農村,但造景是劇組臨時搭的?,F實里農村并不破敗,家家戶戶都是自建瓦房,但荒涼少人是真的,青壯年勞動力都外出務工去了,村里余下便是祖父母輩,膝下帶著孫兒孫女,院子前多拴著條田園犬,脾氣兇得很,見到人就齜牙咧嘴的。 論交通購物便捷,比起城市當然也差得遠,更不用提相比于北京了。 舒服躺倒在懶人椅上,莫璃正等著小助理把外送咖啡取來。也在此時,一道陰翳倏而覆落在眼。以為是助理回來了,她本能地掀了眼皮,“怎么這么快就回……爸,你怎么來了?” 倒映在她視域的,是頭戴鴨舌帽的男人。銀白發尾溢出了帽沿,粗糙偏蠟黃的膚上,皺紋如溝壑縱橫——比起莫璃這一聲爸,看起來是要蒼老許多。 然這聲稱呼,又是確鑿無誤。 這位就是莫璃的父親,莫致遠,亦是江翡前夫。只是現下,這對曾經的夫妻彼此懸殊:一個是如藤本植物般寄生江家的貴婦,出入上流社會,富貴悠閑;一位則是落破戶的后代,眾人眼中無藥可救的賭徒。 這天淵地別的二人,曾幾何時卻是正經八百的夫妻。知曉此一事的人就沒有不感到驚訝的。 就算莫致遠與江翡婚配時家境不錯,家族運營的船舶公司一年也能盈利十數億。但,與江家龐大的財富體量相比,這點營收便不過是毛毛小雨——配不上的。 縱然婚配的另一方是養女,也不配。 諸人對這一段往事不甚理解,對江翡離婚一事卻很能理解。 本來兩家差距就大,聽說那莫致遠還好賭,錢就跟流水樣地七八位數往外送。就是家里開礦的,也早晚能被掏空——后來果然便被掏空了。 船舶公司破產,從前那無憂無慮公子日子也再回不去了。令人唏噓之余,眾人也感慨,覺得這江翡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厲害,雖然結婚時認人不清,離婚時卻果斷干脆,可說是及時止損。 何況當時還帶著個女兒呢,一點點大,便是莫璃。 莫璃自幼隨母親一起,生長在江家。與這唯一的生父并不很熟,此前莫致遠找過她幾次,是為了要錢——那時候她沒獨立,依附著江老先生生活,手里頭寬裕。因而對方要了多少,她也就給了多少,權當是救濟了。 反正她跟著江家,一年到頭都要捐不少錢出去的。做慈善嘛,博好名聲。 江翡對此并不知情。 “璃璃,”對著女兒,莫致遠微濁眼珠轉動,唇無意地舔了舔:“能不能再給五十萬給爸?爸有事,急著要用?!?/br> “……我上個禮拜不是才給你錢了嗎?”莫璃面露不耐:“現在爺爺不給我錢了,我手上錢也不多?!?/br> 莫璃所言非虛:江家規矩在那里,到了年齡獨立出去,家里的財路就斷了。而她剛出道,片酬不高,且因電影才開拍的緣故,更是被壓下大半。雖然入賬也有七位數起步,但對于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隨便一只鉑金包都直逼百萬的人而言,這點錢是遠遠不夠的。 莫致遠卻執著:“璃璃,就五十萬。五十萬,等爸贏回來就還你?!?/br> 莫璃擺擺手:“五十萬也沒有?!?/br> 賭徒說的話,能當回事嗎? 十賭九輸,所以賭到最后,都是一無所有。 莫璃態度強硬,莫致遠卻一眼瞟見了她腕上鑲鉆的卡地亞手鐲,伸手就要過來搶奪,“璃璃,你這個手鐲能給爸不?爸真的急著用錢……” “不行!”莫璃被弄煩了,伸手想把人推開,男女體力差距卻大。那鐲子生生被莫致遠往下摳著,劃過肌膚時,鐲上的紋路便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