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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沉默許久,淡聲問。 葛月巴東完成了任務,像扔掉了燙手的山芋一般,長舒一口氣:“放心,他死不了,就是日子苦點?!?/br> 南平停了停,方才道:“知道了,代我向他問好?!?/br> 葛月巴東走了。公主拿著這簇花,一時覺得有些燙手。思前想后,最后還是壓在了硯臺下面。那點亮麗的潤色,在墨黑的臺子上,映出一點粉嘟嘟的光。 * 數日后,瓚多歸城,還帶來了訪客。 瑪索多的父親從北地遠道而來,探望受傷的女兒。迎接的歌聲響徹王宮,宴請持續了三天,南平均以身體不適推拒了。 橫豎這里面水深,她是不愿再淌。而男人倒意外的沒強求,只是喚人囑咐她好生休養。 這天早起,除了安靜些,和往常并無二致。南平取了字帖來臨,可寫了會子便有些手抖。 院里響起紛雜的腳步聲,有人打外面進來。 公主聽響動,知道是取炭火的阿朵回來了。于是沒扭頭,單是落了筆,打量著紙上墨跡:“我這風寒倒好像落下根似的,累不得了?!?/br> “累了為什么不歇歇?” 這一聲疑問讓南平凍住了。她轉過身去,發現瓚多正立在門口,在服侍下解了披風,抖落一地碎雪。 許久未見,他樣貌未變。但許是巡城勞累的緣故,人看上去略瘦了些。 “見過陛下?!蹦掀綇亩虝旱恼痼@中緩神,規矩問好。 “我看公主倒是恢復的不錯了?!蹦腥诉叴蛉?,邊走了過來,如入無人之境,“寫的是什么?” 他靠的越近,南平只覺得身上越僵硬,先前那次不大愉快的散場仿佛又重回眼前。 “不過是隨手寫寫畫畫罷了?!彼暤?,把紙疊了起來,“陛下今日不用待客么?” 瓚多看上去心情不錯,和她一問一答起來:“他們已經回去了,路上估摸著還得十來天?!?/br> “沒想到北領地如此之遠?!蹦掀巾樦掝^說了下來,“許久未見瑪索多王妃,倒不知她恢復的如何了,甚是想念?!?/br> “公主倒是有心,瑪索多已經能下地走路了,改日帶你去看看?!?/br> 說完頓了頓,男人又別有用心的道:“公主也許久未見我了,怎么不見你想我?” 南平因為對方突如其來的親昵,一時語塞。 瓚多笑笑,倒也沒指望南平會接。他把按住的紙重又翻開,好好欣賞了一番。目光掃過時案臺時,停了下來。 他伸手挪開了硯臺。措侖送的干花原本只露出個頭,現下倒全晾在天光下了。 “這是什么?”男人拎起花,面色平靜。 南平心里緊了緊,溫聲解釋:“那日阿朵去寺外轉了轉,采回來的。我看著好看,就留下了?!?/br> 她不欲拖葛月巴東與措侖下水,有意開脫起來。 這說法好像說服了瓚多。 他把手頭的花撂了下來,毫不在意的另起話頭:“我專程過來,一來是探望,二來是有件事想親口說給公主聽?,斔鞫鄻I已痊愈,今日一見,你好的也差不多了?!?/br> 說著男人走的近些,身上的熏香都清晰可聞。 南平突然覺得呼吸緊促了起來,好像喉嚨被人攥住,冥冥之中自有預感—— “我們的婚事,可以辦了?!蹦腥说?,語氣端的是不容置疑。 果然如此。 少女一張清減的俏臉先是凍住,接著蹙眉,頷首,應允。 好像那日在德宗殿上承諾的一般。 “公主果真識大體?!?/br> 瓚多滿意離去,擦身而過時,溫聲道:“就是撒謊的技術不怎么樣?!?/br> 南平瞬間睜大了眼睛,只聽男人在耳邊說:“你硯臺下的紫花,叫柴頭草。高城不長,只有南地才有?!?/br> 第17章 大婚之夜 圣者選定了吉日,三月初一。 當日果然晴空萬里,宛若碧璽。 公主的禮服頭一晚就送到了夕照寺。五彩錦緞上墜著琳瑯滿目的彩石,流光溢彩,恨不得晃瞎人的眼睛。 絞面、梳發、換裝。 四五個侍女圍著南平打扮,七手八腳的為她套上嫁衣。公主臉上按此地的風俗覆了赭面,好一番打扮過后,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南平坐在妝鏡前,昏暗的鏡面里影影綽綽的映出一張陌生面龐。 她試著微笑,鏡子里那個人影便也跟著動了動嘴角。只是rou皮子雖然動了,肌理依舊是僵的。 高城盛行哭嫁,侍女看見公主笑吟吟的,反倒好心囑咐起來:“殿下應該流淚才是?!?/br> 南平沒吭聲,轉身問阿朵:“我的錦囊呢?!?/br> 阿朵一愣,頓悟她說的是什么,連忙在舊衣服里翻找,卻到處都不見蹤影。 南平的右眼皮子突然跳了起來,正欲起身去尋時,迎親的隊伍卻已經到了。 從今往后,由不得她了。 她空著手上了馬車,一路向前。 祭山神、焚家神,沿途敬酒,白馬迎親。百姓蜂擁而至,歡呼雀躍,鼓樂齊鳴。 晨曦而始,薄暮方終,婚宴要進行整整十八天。 喝不完的酒、唱不完的歌、跳不完的舞。兩邦使節互敬祝詞,高城最好的折迦戲藝人登臺,吐火圈,跳武戲,熱鬧非凡。 南平被五色綾羅纏身,像尊萬人供奉的玉雕一樣,與瓚多并肩端坐在高位,面目模糊。 “我敬你!”突然一聲嬌斥傳來,倒叫她醒了神。 卻是瑪索多一瘸一拐上前,沖南平端著酒杯。 南平一怔,幾乎下意識覺得對方要潑過來。然而瑪索多面上全無仇人相見的尷尬之色,反倒灑脫道:“公主你騎馬騎得好,是個人物,我不如你!” 說罷一飲而盡。 南平端起杯子來,蘸了蘸唇,眼瞅著她轉身往次席去,心里倒有幾分感慨。 ——這位當真是個直腸子,一根從頭通到尾,好像愛恨冤仇全掛不住似的。 南平心念一轉,順著往角落里找,發現西賽正面無表情的坐在臺子下面。許是公主看得太過直接,她施施然的把頭轉了過來。 兩廂目光相接,西賽沒有避讓,單是浮起了一層松散的笑。乍一看有禮有節,實則有恃無恐。 只當是先前二人那場短兵相見,已經徹底撕破了好皮囊,壓根不怕兇險的骨相露出來了。 千年的狐貍,道行藏著何用。 南平把這點子怠慢看在心里。 她放了杯子,側耳對瓚多輕聲道:“我倦了?!?/br> 說話間,故意與男人貼得近些。西賽果然變了臉色,眼光恨不得能射出刀子來。 瓚多瞥了眼尚且吵鬧的場面,頷首命人送南平回去休息,自己留在了原地。 …… 第十八天夜里,禮畢,賓客散。 寢殿內紅燭漫天,春房帳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