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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使人萌生一種輕易可以占有的錯覺。 只要他伸出手。 一向被數字占據的清醒腦海偶爾也會出現別的意外,黃昏像融化的金砂糖灑在空氣里,思維沾染上黏著的甜意而顯得有些遲鈍,在他微微闔上眼眸的諦視下,緒方唯安靜后退了一步。 蓮二有些遲緩地想到,她以前不會做這樣的動作。 她不會拉開距離、不會意有所指地問他問題、更不會回應他的觀察。 相比起來,他其實更適應女生一無所知的模樣。 因為當她抬起眼眸、略帶探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像是要點燃什么的錯覺會順著她的視線一路燃燒,直至他無法招架。 他想到剛剛在半路上,兩個人不約而同回避的話題。 “我一直覺得……” 那層淡金色的光,勾勒著少年冷淡卻過分清秀的眉眼,“假象擁有比現實擁有更沉重的力量?!?/br> 緒方唯愣了一下,側頭問,“為什么?” “因為真相無法選擇?!?/br> “……” 少年捏著筆記本的指節微微收緊,他注視著女生因為驚訝而微微瞪大的眼眸,那束摻和了金砂糖的光線殘留一絲余熱,而他平靜地接著說: “但有時候,卻必須要選擇,是否屈從于假象?!?/br> 是誰鼓噪的心跳聲,在靜謐中失去節奏。 緒方唯下意識地抓住了裙擺一角,很多時候,看著柳蓮二無動于衷記錄數據、分析異常的模樣,她甚至會懷疑這周目從一年級開始就認識自己的柳蓮二,或許是個清醒到從未被異常影響的人。 但此時此刻,殘陽下沉默的對視里,她驚覺自己完全想錯了方向。 “——你們站在這里干什么?” 切原赤也的聲音從走廊盡頭遠遠地傳來,打破了幾乎凝固的對峙。 緒方唯轉頭去跟切原赤也搭話時,內心那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還摻雜著些許無法言明的愧疚,但她無暇顧及這些,只是本能地想要逃離柳蓮二話語背后的含義。 就像她躲避丸井文太、不愿意接觸幸村精市一樣…… 他們身上有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感情。 因為網球部逐漸繁重的訓練,原本負責補習的柳生比呂士和柳蓮二已經不再適合,但切原赤也的成績卻依舊一塌糊涂、不容放松警惕。 緒方唯翻開切原的書本,上面亂涂的圖案讓她眼前一黑。 “……啊?!?/br> 切原赤也坐在椅子上,顯然也發現了她的無語,撓了撓頭解釋,“英語課真的很無聊啊?!?/br> “你們班的英語是岡部老師教嗎?” “對啊?!?/br> “二年級他也教過我?!?/br> 她果斷反駁了切原赤也這個借口。 少年抓了抓頭發,額頭煩躁地磕向桌子邊沿,“這怎么能一樣?你這家伙分明對不感興趣的事情也很有耐心?!?/br> 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緒方唯從頭開始梳理他的課程進度。 一問一答的枯燥對話下,她的思緒有些發散,恍惚想起很久以前,她剛察覺到世界的異常,面對切原赤也時企圖抓住一根稻草,曾經提出過給他補習的建議。 現在想來,一切早有跡象。 即使沒有記憶,屬于“緒方唯”的設定和過去不知不覺間也能夠影響到她。 春意融融,早開的花樹已經隨風搖曳、零星地從窗口飄進花瓣。 少年被無聊的習題困了許多天,眉眼間漸漸染上恨不得一走了之的躁郁,但抬頭看到女生安靜的身影時,又苦悶地垂下腦袋。切原赤也思考了許久,終于想通了造成這幅局面的理由,他帶著一絲氣憤問: “樋口老師怎么會安排你給我補習?” 碎片般的記憶總是通過某種契機,從深處蘇醒。 【熱鬧的盛夏。 聒噪的蟬鳴聲此起彼伏。 “為什么是你給我補課?” 剛剛結束訓練的切原赤也拉開椅子,劃出一道尖銳的響動,他煩躁地放下書包,隨著動作,從更衣室出來、還沒有擦拭的水珠從發梢滑落,消失在衣領間。 即使訓練已經非常疲憊,但他還是按照約定來到補習教室。 也許是發現這點,緒方唯沒有計較他無禮的態度,而是友好地遞出一張紙巾。 “切?!?/br> 少年扭過頭,并不領情。 于是幾秒鐘后,他感受到微弱的溫度靠近自己,女生看不下去似的伸手擦拭滴落水珠的微卷發梢,他猛地一驚、僵硬坐直的身體反而更方便對方的動作。 他聽見頭頂傳來輕笑。 力氣被抽離、像被馴服的寵物一樣,安靜地任由她為所欲為,有什么別的東西從發梢一路蔓延至耳尖、透過血管、在身體里奔流涌動,無法止息。 終于,她慢悠悠地放過了少年的頭發。 “不知道啊……” 她收回的指尖仍然殘留著水珠滴落的涼意,她用那只手托著臉,似乎思索了片刻,才神色天真地說出已經明晰的答案: “會不會是因為,你比較聽我的話?”】 記憶中的問答,與此時此刻的氛圍幾乎重合。 緒方唯望著切原赤也壓抑著煩躁的神色,無論是記憶畫面還是此時此刻,答案都是如此相似。 “喂?” 切原赤也踢了踢她的椅子,十分不滿她在自己面前公然走神。 “唔……因為我有空?!?/br> “哈?” “就是這樣?!?/br> 電風扇在頭頂枯燥地轉動、發出有跡可循的聲響,她肯定地對他點頭,將心知肚明的答案悄悄掩藏在少年的遲鈍之下。 記憶逐漸被相似的場景喚醒。 無數碎片拼湊出某個灼熱的夏天,畫面中的場景像是被陽光融化、又經由熱浪扭曲,朦朦朧朧,唯獨那聒噪的蟬鳴聲,直直地穿越時空。 散不盡的悶熱里,一直都是她和切原赤也兩個人的相處畫面。 直到某一天—— 【從教室窗戶往外望去,可以看到正在訓練的網球部。 天氣炎熱的日子,網球部的少年們仍在熱日下蹦蹦跳跳,活力四射。人群玩鬧的哄笑,夾雜著網球碰撞、觸地的聲音,遙遠又模糊,像另一個世界。 她在窗邊久站。 等了許久,也沒有人推開教室的門,切原赤也大約是被網球部留下加訓了。 腦海里模模糊糊地這樣想著,短促響起的手機鈴聲像是知悉她的心聲,未讀的消息欄上顯示著網球部部長的名字。 多半是來通知消息的。 緒方唯無所謂地點開,目光怔住—— 「你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br> 耳邊是少年們的玩笑聲、間或夾雜著切原赤也的抗議,海風吹向繁茂枝葉、沙沙作響,電車在遠方飛馳,發出沉悶的轟鳴。 心臟不可抑制地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