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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上遇見了衛氏的大公子,不知怎地和他有了爭端,被他帶人給打了……”“胡扯!”楚韶往前一步,情急道,“蕭頤風被人給打了?這話傳出去整個中陽恐怕都沒人信?!?/br>“是真的……蕭公子就那么任憑他們打,根本沒還過手……”那侍衛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氣息來,“如今那衛氏大公子已經走了,蕭公子傷也不算重,只是人不怎么清醒,我們已經把他抬回來了?!?/br>“你去傳方和來,待會兒為頤風瞧瞧,”那侍衛領命下去,風歇一甩袖子,轉身往屋里走去,聲音聽不出喜怒,“衛氏大公子衛鐘,便是纏著如雪的那個紈绔?”“就是他!”楚韶跟著風歇往里走,邊走邊氣道,“這個衛鐘十八歲娶妻,二十歲妻子被逼自盡,如今二十五了沒有續弦,但多有內寵,人四六不通慫包一個。如雪今年才十四歲,憑他還敢多番糾纏,日日在中陽城中恬不知恥地說正妻之位是為如雪留的,我和頤風見他一次便打一次?!?/br>“雖他是衛氏公子,但自身言行不當,又覬覦公主,打便打了,”風歇冷聲道,“這次恐怕就是他眼見蕭家失勢,才尋釁滋事,若頤風有恙,明日我便著典刑寺去提他?!?/br>兩人進了屋,言語之間幾個侍衛便駕了蕭頤風來,剛一開門,一股濃重的酒氣便撲面而來。蕭頤風抬眼看看二人,面色酡紅,臉上倒是沒什么傷,只是帶著一個自暴自棄的笑容——他本是極少笑的,如此一笑,讓楚韶更加擔憂,風歇還未說話,眉頭便緊皺了起來。“蕭頤風,你喝了多少酒?”楚韶接過他來,半拉半扯地好不容易才放到床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一副鬼樣子,還有,你居然被衛鐘那老小子給打了?”“我告訴他,今日小爺心情好不還手,讓他夠膽就來打,”蕭頤風口齒不清,他掙脫楚韶,倚在床上哈哈大笑道,“我告訴他,只是他打我一回,來日我定要還他十回——哈哈哈,他還沒怎么動手呢,就被這句話嚇跑了,哈哈哈哈,你說廢物不廢物?”“你這兩日除了在春風樓喝酒,還干嘛去了?”楚韶扯著他的領子,想讓他清醒一點。蕭頤風素與楚韶交好,又或許是毫不在乎,他問什么,蕭頤風便答什么:“我……今日早上去了一趟教武場……本來想找人打架,但是根本沒人和我打……好不容易有了一兩個,根本就動不了幾招……想找個人打架都這么難,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哈?!?/br>“頤風,你何苦折磨自己?”風歇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中有些許悲色,“你這樣下去……”“折磨自己?”蕭頤風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他奮力從床上下來,讓自己站穩,緊緊地盯著風歇,笑意未斂,但帶了幾分嘲諷之色,“那你告訴我,我能怎么辦?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誰會威脅到你雙親的性命……而我呢?什么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明知道發生了什么,是不是?我父親身膺絕世武功,只為報知遇之恩,便能把自己的一生都賠給皇室,連性命都用來做你們爭來斗去的犧牲品……”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抓住了風歇的領子,楚韶一驚,想要阻攔,卻被風歇伸手攔下。蕭頤風盯著他的眼睛,恨聲道:“還有我……我從一出生便要做風氏王朝的狗,連名字都是為了你們起的……我小時候努力地學武功、練劍法,全是為了你們,連自己的半分自由都沒有……如此便罷了,是我的命,我認了,可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連平靜的生活都不給我!不給我父親!”蕭頤風一向自負,此刻像是傷心到了極點,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往外掉,他混亂地伸手抹了一把,努力咽下聲音里的哭腔:“只為了一個虛無的政變,便可以舍出無辜人的性命……我從未見過我母親,只有父親這唯一一個親人……太子殿下!你可知道,我有多恨嗎?”蕭頤風松開了他的領子,捂著臉痛哭出聲,楚韶本想出言相勸,他卻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把撥開二人,疾步離開。楚韶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只得無奈道:“哥哥,你不要……和他說清楚么?”“和他說清楚什么?是說他父親為了他的自由甘愿犧牲自己,還是說我早有放他離開之意,只是遲了一步?”風歇苦笑一聲,“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若知道得多了,只會讓自己余生過得更痛苦——若是恨皇家,便恨罷,有恨總比什么都沒有好?!?/br>他低頭,看向自己剛剛寫的一句詩,長嘆一句,隨后擲了筆,在窗戶前面負手站了一個時辰,一句話都沒說。取金冊銷毀,還臣服、叩始祖、脫官翎、另立戶籍,第二日風歇便將這些繁瑣的程序一一走完,直接將戶籍與出城的時令牌送到了蕭頤風房中。蕭頤風取了東西后,倒也沒有停留太久——蕭俟本居皇城,而他則居于太子府,沒什么可掛牽的,不過簡單打點了些行李,便準備離開中陽。臨行之前楚韶去送,陪著他在中陽城中仔仔細細地轉了好幾圈,最后在昔日最熟悉的太子府前磕了幾個頭,蕭頤風抬眼望著太子府漆金的匾額,啞聲道:“替我謝過殿下?!?/br>楚韶沒好氣地道:“算你有點良心,還知道謝他?!?/br>“那日通天神殿,你們跪了多久?”蕭頤風苦笑了一聲,他只背了簡單一個布包裹,腰間別了一把風歇的賜劍“塵闕”,算是最后的紀念,“也不知我說的那些話,有沒有傷殿下的心?!?/br>“唉,你啊……”楚韶裝模作樣地嘆了兩聲,“有空多回來看看——就算你連夜摸進太子府,我倆也不會喊人來捉你啊?!?/br>蕭頤風側頭去看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本就很少笑,如今這般爽快更是難見:“作為太子府的侍衛,我一定不會回來了?!?/br>楚韶一般攬住他的肩:“做我和殿下的兄弟,總可以回來了罷?!?/br>蕭頤風低首,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慢慢地從肩膀上拿了下來。他轉身向城門走去,身影被夕陽拉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就到這里罷,不必送我了?!?/br>于是楚韶便也站在太子府門口沒有動彈,他眼睜睜地看著蕭頤風的影子在視線當中越來越小,最后變為一個落寞孤單的黑點兒,再漸漸消失不見。殘陽如血,望著一片空曠的長街,楚韶突然想起了一些不相干的事。大概是幾月之前,他與風歇同在春深書院讀書,蕭頤風抱著劍在門外站著,聽得正入神。甘洗心執卷上坐,面色沉郁,用一種抑揚頓挫的語調念著一首稼軒詞——“……唱徹陽關淚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云埋一半山。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