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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閃爍的目光都凝成了堅冰:“承陽,你今日實在太讓我失望了?!?/br>風歇跪在他面前,低著頭,卻不肯服輸:“父皇今日,也太讓我失望了?!?/br>“失望?”皇帝突然暴怒,一把抓住了自己年輕兒子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你以為——你所擁有的一切都那么堅不可摧嗎?你以為皇位就在你面前唾手可得嗎?若非如此,當初朕如何能從眾多兄弟當中搶下這些東西,如何有今日的你?”楚韶抬起頭,嘗試著喚道:“陛下……”皇帝恍若未聞,他面色鐵青地扔下了風歇,伸手定定地指著他的臉,怒道:“你今日不必出宮了,便到通天神殿前去跪著,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為罷!”風歇漠然抬起眼睛來,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領子,對著皇帝深深地拜了下去,一字一字地道:“兒臣,遵旨——”皇帝拂袖而去。通天神殿是宮中主管祭祀的宮殿,重華族信奉上春天神句芒,通天神殿擺的也是春神神像,案前供奉五谷,以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殿中神像下設有軟墊,以供朝拜,風歇卻執拗地不肯入殿,在通天神殿前高高的臺階下就跪了下來。楚韶在他身側跪下,神殿前香爐中煙霧氤氳。“阿韶,此事與你無關,你回去罷?!憋L歇側頭看他,低聲道,“你若隨我跪著,說不定會被父皇遷怒……”“陛下嘛,怒不怒我也不經常在他面前出現,有什么關系?”楚韶沖他吐了吐舌頭,笑道,“太子哥哥要在這里跪著,我一個人也沒什么意思,不如隨哥哥跪著好了?!?/br>風歇沒回話,良久,他才再次聽見楚韶低低的聲音:“哥哥,你不要自責啦,他們不會怪你的?!?/br>鼻尖一酸,風歇只覺得有一種異常奇怪的情緒占據了自己的內心,但是眼眶干干的,什么都沒有。自小便有人告訴他,神和帝王,要端莊悲憫,從不流淚。若是有了俗世的牽絆,便不能安心地做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亦不能成為無悲無喜的審判者。可……感受不到人間疾苦七情六欲,真的能夠成為世人的庇護嗎?風歇閉了眼,冰涼的手卻被一抹溫熱覆蓋,十四歲的少年抓了他的手,笑得露出了兩顆小虎牙:“有我陪著你啊,哥哥,不要傷心了?!?/br>兩人的手緊緊相握。也不知是跪了多久,饒是楚韶自小習武,身子骨結實,都不免覺得頭昏目眩,膝蓋隱隱發酸。風歇比他清瘦許多,卻依舊在他面前直直地跪著,連腰都沒有彎過。楚韶終于有些擔心地開口:“哥哥,你可還撐得住……”“喂——”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聽見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楚韶轉頭去看,果然看見風露提著一個木制的精美食盒,鬼鬼祟祟地跑了過來。“如雪!”楚韶有些驚異,不過見她來還是有幾分開心,“你怎么來了?”“今早上你剛走沒多久,我便聽說你和皇兄到通天神殿來罰跪了,”風露摘下兜帽來,她與楚韶同歲,此刻也不過十四,倒是天真爛漫,雖有驕矜之氣,卻也不失可愛,“皇兄這個人死腦筋得很,就不知道跟父皇說兩句好話哄他開心嘛……”深秋天氣,雖并未落雪,但已是寒涼,風歇少時多在溫暖的夙地生活,因而有些畏冷。“不能妥協,”他冷得發抖,卻仍死咬著牙,“此事……與尋常不同,萬一開了先例,便是覆水難收……”“好好好,我就知道我說不過你,”風露撇撇嘴,轉頭掀開了食盒的蓋子,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先吃點東西罷,我從御膳房偷來的紅豆膳粥和珍珠翡翠湯圓,涼了就不好吃了!”楚韶先接過了一碗,迫不及待地吞了一個白玉般的湯圓兒,隨后捂著嘴夸張道:“嚯,這黑芝麻餡兒太燙!我的舌頭都要燙掉啦!”風歇被他逗笑,不免伸手接過了一碗粥,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風露心滿意足,從下層端出了一碟翠玉豆糕,隨著兩人一同吃了起來。楚韶伸手去搶她的豆糕,搶過來又笑瞇瞇地道:“小姑娘不能吃這么多點心,小心些——聽聞你去歲做的衣服,今年都穿不上了?”“要你管!”風露端著碟子側過了身,向風歇告狀,“皇兄,這個人老是這樣,你怎不管管他?”風歇抱著那碗粥,只覺熨帖得很,便裝作沒聽見,任憑兩人在他面前吵鬧。無論過多少年,他都很難忘記這個深秋的時刻,香煙冉冉的通天神殿之前,三人跪坐在一起,雖各有心事,但此刻人生尚且算是歡樂無憂,只是吃盡一籠點心,便可讓人感受到溫暖。那時通天神殿梵音起伏,正殿擺著的上春天神句芒神像低垂著悲憫的眼睛。作者有話要說:以后固定每天中午十二點更新ho~第36章驚夢·五這一跪讓風歇大病了一場。冬日隨著深秋盡頭悄然而至,不到一月,令暮園的樹葉便掉了個精光,這日清晨竟還飄起了小雪。風歇沒有出行,自晨起便在書房中寫字,楚韶在一旁替他磨墨,一時只能聽見墨硯摩擦的細微聲響。秦木沒有敲門,像是鬼魅一般進了門,垂手站在一旁,風歇沒有抬眼,聲音無悲無喜,聽不出情緒:“如何?”“圣上今日下旨,戚公于除夕之前,斬首棄市,戚氏一族削爵,戚瑯長公子虧得您庇佑,只是禁足三年,終生不得入朝為官?!鼻啬久嫔y看,說得也很艱難,“蕭師父……已于獄中自裁了?!?/br>風歇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良久才問:“頤風可知道了?”秦木低著頭:“蕭公子已經知道了,如今不在府中,上街去了?!?/br>“你著幾個人去跟著他,不要讓他出事,”風歇按著眉心,十分疲倦地說,“尋到他以后,便叫他來見我罷?!?/br>秦木領命下去,楚韶有些擔憂地走近了,卻發現風歇執筆在潔白宣紙上寫的是一句詩。“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他低聲念道,“太子哥哥,這是什么意思?”“這是李賀的詩,是頤風半年前醉酒,提在春風樓門柱上的,”風歇睜開眼睛,看著那句詩答道,“倘若我是他,想必也會‘身死千年恨溪水’……只可惜我發現他這心思發現得太晚,還是到了這一步……”采玉者生而苦難,困于藍田采玉而不得出,身殞藍溪千年之后仍然怨恨這片水澤。蕭頤風一心向往自由,金庭皇城之水澤,亦是為他所恨的藍溪。若要強留,結果只會比他父親更加慘烈。“太子殿下,不好了!”一個太子府的侍衛突然慌慌張張地從門口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蕭公子……蕭公子在玄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