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好像有一只累得滿身大汗的旱獺。

“神經病?！标惪赡衔⑽櫰鹈济α?，伸手拍得被子發出一聲響，“趕緊給我起來?！?/br>
電視音量調大了，在放野生動物的紀錄片，旁白說話的間隙，客廳里就響起秦淮捧著碗喝粥的聲音。搭配著屏幕上急切地吮奶的小獅子，讓陳可南忍不住好笑。

秦淮問：“你笑什么？”

陳可南瞥他一眼，不說話。這使秦淮有些下不來臺，自顧自地轉動著碗，對著熱氣騰騰的粥自言自語，“我知道你在笑什么?！闭Z氣篤定得像是他住在陳可南的腦子里。

中途秦淮放下碗，呆坐了一陣，舔了舔唇角，又心不在焉地跟著陳可南看了好半天電視，視線在電視機和陳可南之間來回穿梭。終于，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嚨，低聲說：“我還以為你走了呢?！?/br>
陳可南歪在沙發上，盯著電視，輕輕答應了一聲，仿佛在說自己不跟他一般見識。

秦淮拿勺子在碗里攪了攪，“你哪兒來的鑰匙？”

陳可南目不轉睛地說：“門口鞋柜上?！?/br>
秦淮哦了一聲，低頭用勺子慢慢地把粥送進嘴里。

吃完飯，他自己收拾了垃圾，回到客廳坐下，兩個人各據一邊，誰都沒說話，氣氛非常奇異。過了半個鐘頭，陳可南從茶幾上的袋子里摸出一盒藥，又看了看，扔到他懷里?！敖裢砩舷瘸砸淮?，不行明早上去醫院?！?/br>
秦淮握住那盒輕如無物的藥，睡衣領口忽然騰起一股熱氣，臉皮莫名地不自在起來，明明很熱，卻像被冷風吹木了似的，肌rou不大聽使喚，總覺得似乎訕訕的。

“藥和粥一共多少？我把錢給你?！闭f完似乎又覺得不太妥當，忙轉過臉去看陳可南。

他倒泰然，換著頻道，隨口回答說：“五十多，就算五十吧?！?/br>
秦淮眨了眨眼，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又坐了一會兒，他去倒水吃藥，回來又坐了片刻，似乎精神好了些。喉嚨雖然還啞著，語氣已經回到了平時那種調調，問：“你今天怎么突然善心大發？”

“因為我關愛流浪動物?！?/br>
“你就不會好好說話？”

“跟朋友喝酒回來，經過你們小區外面，剛巧堵上了，就順便看看?！?/br>
秦淮看著他，好一陣沒開口。陳可南這才稍微偏過頭，望了他一眼，秦淮的視線滑到電視柜的花瓶上?！澳氵€真是個酒鬼?！彼谏嘲l上盤起兩條腿，同意似的點了點頭，“你平時上課不會也喝酒吧？”

“我倒想?！标惪赡纤坪跸氲绞裁春猛娴氖?，自己笑起來。秦淮撇了撇嘴，扯過一個靠枕，低頭揪著四周的流蘇穗子。

“你怎么突然發燒了？”陳可南問。

“哦，沒什么?！鼻鼗床豢此?，仿佛被那些流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無所謂地說，“可能昨晚上淋了點雨?！?/br>
陳可南揚起眉毛，點了點頭。秦淮默然了一會兒，忽然惱怒地搗了枕頭一拳，仿佛它冒犯了他似的。

兩人繼續沉默著。八點多了，陳可南打算回家，向陽臺外看了一眼，希望雪下小了或者干脆停了。但什么也沒看見，只有烏沉沉的一片夜色。他無所事事地轉回頭，發現秦淮正在看他。

“怎么了？”他問。

秦淮甩了甩腦袋，又不看他了。

“冷就上床躺著?！彼詾榍鼗床缓靡馑?。

秦淮充耳不聞，還是窩在原處，嘴唇抿了又抿，再次揪起那串流蘇穗子來，低頭問：“你要走了？”

“嗯?！标惪赡锨菲鹕?，“你好好休息，有事打電話?！?/br>
“別啰嗦了。走吧走吧?！?/br>
秦淮一頭扎進靠枕里，像狐貍發現老鼠時那樣，帽子卻沒有跟著落下來，露出一截后頸，微微能看見起伏的骨頭。陳可南走到他跟前，站住腳，捉弄小孩子似的問：“你不會是想我在這兒陪你吧？”

秦淮像屁股上被人扎了一針，猛坐起來，又驚又氣地跳下沙發趕人，“少放屁，快走快走！”

陳可南被他推得不住往門口走，笑道：“狗咬呂洞賓?！?/br>
“你才是狗呢?！鼻鼗刺嫠_門，遲疑了一下，飛快地問，“外面雪大不大？你要不要傘？”

“不用，我走了?！标惪赡限D身說，“我對你這么好，專門來探病，以后你在學校里也給我乖點啊?！?/br>
秦淮輕輕呸了一聲。

陳可南笑出聲。秦淮轉頭看向廚房，也對著黑暗微微笑起來。

一陣鈴聲突然響起來，陳可南從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機，看到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他接起來，問：“喂，哪位？”

“阿南，好久不見，我是夏開霽?！?/br>
陳可南臉上未盡的笑容收住了。秦淮像是察覺到什么，一只手扶著門，沉默地望著他。

“是你，好久不見?！标惪赡系穆曇舴路饚е?，燈光下卻面無表情。他朝秦淮揮了揮手，走出門去，大門在背后發出輕輕的“咔嗒”一聲，他才說：“怎么突然找我？”

“也沒什么事?！毕拈_霽笑著說，“下周或者再下周我過去你那兒出差，想著這么久沒見了，也該一起吃個飯?！?/br>
“只是吃個飯？”陳可南也笑了。

“是啊，先吃個飯?！?/br>
陳可南嘆息似的笑了一聲，“跟你說話還是這么費勁?！?/br>
那頭只是笑，像聽見的是什么漂亮的恭維話。陳可南走出單元樓，雪飄得稀疏，每一片卻格外得大。有一片落在他額頭上，凍得五臟六腑同時一顫。他下意識抬頭，正好望見從臥室里探出腦袋往下看的秦淮。

“你這會兒在忙？”夏開霽問。

“沒有。在外面?！标惪赡蠜_秦淮揮手，想叫這小子縮回腦袋乖乖回去做他的病號，但秦淮似乎看出他不方便跟自己說話，于是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大作鬼臉。

“那我不打擾你了，”夏開霽溫和地說，“到時候聯系?！?/br>
“好，拜拜?！标惪赡霞辈豢赡偷貟炝穗娫?，“秦淮你又找揍是吧？”

秦淮的臉一下子消失了，頭頂傳來窗戶啪一聲關上的聲音。

“臭小子?！彼滩蛔∥⑽⒁恍?。低頭看向屏幕仍舊亮著的手機，那笑容又消失了。

第21章

“上周末你媽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讓她擔心?！?/br>
“沒聽到?！鼻鼗匆兄鴫?，盯著天花板的一角，“后來吃了藥就睡了，忘了回?！?/br>
“吃藥？”秦旭宏的聲音在乒乒乓乓的雜音里顯得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