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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我回床上了?!?/br>陳可南調低電視音量,又站了一會兒,這才跟到臥室門口。脫下的睡衣搭在床角,像一張褪下的皮。他輕輕咳了一聲,卷在被窩里的人支起腦袋,露出白色的T恤?!澳阋吡??”陳可南聽見他說話透著氣音,仿佛被窩里藏了只小風箱,只有四個字,也說得頭重腳輕。“你吃飯了嗎?”陳可南問。秦淮搖了搖頭,“我不餓?!?/br>“我出去幫你買點吃的。我能進來嗎?”見他點了點頭,陳可南才走進去,停在床頭柜邊,“你這樣怎么行?”“我沒事?!?/br>陳可南從床頭柜上拿起體溫計,看了看,“三十七度八。這什么時候量的?”秦淮思忖了一會兒,“早上?”“我猜是昨晚上?!?/br>一甩了甩,遞到他跟前,“再量一次?!?/br>秦淮歪在被窩里瞪他。“你再不拿著,我就塞你嘴里,管你先前塞的哪兒?!标惪赡衔⑽⑿ζ饋?。秦淮嘖了聲,一把奪過來夾在腋下。陳可南碰到他的手,不由吃了一驚,“好燙?!毕乱庾R拿手背往他額頭上摸,秦淮忙不迭往旁邊躲,陳可南的手背橫擦過去,從他頭發里穿過,落了個空。“你燙得可以煎蛋了?!标惪赡险f,“吃退燒藥了沒?”秦淮一努嘴,示意他看床頭柜。陳可南掃了一眼,“感冒沖劑沒用,回頭燒傻了都不知道?!?/br>“放屁,你才燒傻了?!?/br>陳可南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個不住。秦淮翻身背對他,被子捂得嚴嚴實實。屋子里又靜下來,外頭的電視溫柔地呢喃,像個任勞任怨哄孩子入睡的保姆。陳可南走到窗邊,透過窗簾的窄縫向外看,路燈下金屑紛飛,起初只有十幾片,轉眼越來越多,仿佛一整個天上的星星都被什么人捏碎了撒下來。“下雪了?!标惪赡险f。床上的人打了個滾,險些滾下來,“下雪了?”陳可南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風聲與寒意像剃刀一樣刮過他的臉,夾雜著門被風刮得砰然關上的巨響。上邊一記余音未消,下邊的更加響亮,左邊,右邊。一場亂七八糟的禮炮。風里有人在喊“下雪了”,隔得太遠,傳到耳朵里竟分不清男女,讓人疑心是這鋪天蓋地的白色結晶自己說的。他關嚴窗子,說:“你別起來?!崩_半扇窗簾讓他看。秦淮只倉促望了一眼,又劇烈咳嗽起來。陳可南摸了下床頭的玻璃杯,“給你接點熱的?!比タ蛷d接了熱水才遞給他,“小心燙?!?/br>秦淮這回咳得一路從臉紅到脖子,眼睛里的血絲也越發鮮艷。等他喘平氣,喝過水,陳可南伸手道:“我看看?!?/br>秦淮自己先看了看,三棱小棍子在手里轉來轉去,眉頭皺得緊緊的,也不知道看懂了沒有。陳可南直接從他手里拿過來,就著昏暗的床頭燈一看,“三十九度五。你還挺厲害,這樣都不去醫院?!?/br>秦淮歪在枕頭上,有氣無力地斜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大約想反唇相譏,最后只是喉嚨里含混咕嚕了兩聲,更加像只動物。“穿衣服,去醫院?!?/br>秦淮一下子縮回被子里,連頭也埋在底下,“都下班了?!?/br>“掛急診?!标惪赡吓牧伺哪菆F隆起的被子,“真要燒壞腦子了,趕緊給你媽打電話?!?/br>秦淮一陣亂拱,啰嗦了幾句,陳可南沒聽清,聽語氣大概是不同意,哼哼唧唧的,像在撒嬌。換平時他該不耐煩,但這時候剛喝過酒,被暖氣一蒸,整個人成了只溫酒罐子,泡在暖洋洋的微醺里,聲音里都是溫柔似水的酒意。“快點?!彼餍宰诖惭?,“起來穿衣服?!?/br>秦淮猛地把頭上的被子一掀,怒氣沖沖地大吼,“我不去!不去,就不去!”最后三個字喊破了喉嚨,又猛咳不住,一雙眼睛卻只將陳可南盯得死死的,如同一對小箭。“你找打是不是?”陳可南也皺起眉頭。秦淮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胸脯劇烈地起伏,T恤正中那褪色紅線勾勒的皮卡丘的大腦袋也像活了似的,一點一點的,跟著氣鼓鼓地瞪著陳可南。陳可南突然笑出來,別開臉。秦淮低頭一看,惱怒地將被子撈回來擋住,“誰準你坐我床上的?”“臭小子,別不識好歹?!标惪赡险f著起身,“你真不去?”秦淮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我跟你說話?!?/br>秦淮沉默了好一會兒?!安灰愣喙荛e事?!?/br>第20章“我來了還不管,到時候可沒法跟你爸媽交代?!标惪赡习腴_玩笑地說。“交代交代,你就只關心我爸媽怎么想!”陳可南微微一愣。秦淮也同時怔住了,仿佛這話是什么人奪了他的魂說的。眉毛微微展開,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隨即又皺了回去,而且皺得更加緊,緊得像要扼死什么人。一下子扭過去,被子拉得高高的,重新背對陳可南。陳可南不說話了。過了很久,秦淮幾乎睡過去,半夢半醒間,聽到他問:“你到底在生誰的氣?”秦淮沒明白這句沒頭腦的話是什么意思,甚至沒來得及睜眼,突然傳來大門關上的悶響,“篤”的一聲,像錘穿了一面大鼓。四肢的血管陡然一涼,他徹底驚醒,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整間屋子也只剩下了這一種聲音。他狠狠捶了一拳被子,把腦袋藏到枕頭底下,像是要在那里挖一個無底洞。一個特別黑,特別深的洞,他要做一只不見光的鼴鼠。秦淮再次被驚醒了,這回是鑰匙在鎖眼里轉動的窸窸窣窣的細響。心臟因為驚動再次猛跳起來,他忍著喉嚨里昆蟲爬過似的細微的癢,握緊拳頭,感到掌紋里有汗。guntang黏膩的液體。身體還是動也不動地僵著,只有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安地滾動。“別睡了,起來吃飯?!标惪赡显诳蛷d里走來走去,腳步聲最后停在臥室門口。大約是室內昏暗沉悶,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敖o你買了退燒藥?!?/br>秦淮毫無反應,陳可南走進去,伸手要碰那團隆起的東西,秦淮卻像眼睛長在了外面,在他快碰到的時候猛地一掀被子,坐了起來。“誰要你好心?!鼻鼗吹芍惪赡险f了這么一句。幾秒鐘后,他率先繃不住笑了,一只手的五根手指頭張牙舞爪地伸開,捂住整張臉,倒回被窩里,熟練地一卷。被子底下傳來呼哧呼哧的悶熱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