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起手腳，忍住腹中饑餓，不敢再亂動。

時間一點點流逝，帳內安靜的只聞爐火炙烤芋頭的滋滋聲、帳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以及……上面傳來的綿長呼吸聲。

他睡過去了。

長靈想。

烤芋頭的香味已經濃烈到無法忽視的地步。就算沒有全熟，也至少是半熟狀態了。

剛剛他投了好幾顆進去，如果他偷偷吃掉一顆，他應該不會發現吧。

長靈再度咽了口口水，想。

長靈又忍了片刻，豎起耳朵聽上面的呼吸聲，在確定昭炎已經熟睡之后，便輕手輕腳的往外爬去。

火爐邊擱著鐵鉗，撥炭火用的。

長靈只探出半個身子，先小心的打開灶膛，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響，又小心翼翼的拿起鐵鉗，從炭火堆里夾了一只表皮焦黑的烤芋頭出來。

拿到芋頭后，長靈就丟下鐵鉗，迅速縮回了床底。

蜂蜜罐在帳中食案上放著，長靈不敢冒險出去取，搗了幾下手，等芋頭表皮沒那么燙時，就直接剝開皮啃了起來。

一只芋頭很快下肚。

即使沒有蜂蜜當佐料，也十分軟糯可口。

長靈吃完第一顆，非但沒有緩解饑餓，反而被勾起食欲，……更餓了。

忍了會兒，終是忍不下去。長靈于是又一次偷偷爬出去，拿起鐵鉗，從灶膛里夾了第二顆出來。

“嘖，你這么能吃呢?！?/br>
一道戲謔的聲音突兀的從上面傳來。

長靈手一抖，烤芋頭從鐵鉗里骨碌碌滾了下去。

見小東西丟了鐵鉗，又要縮回去，昭炎輕笑一聲，直接伸手把人撈了出來，按到懷里道：“你偷偷把本君的早餐都吃光了，本君明天吃什么？”

長靈沒說話，迅速伸手捂住眼睛。

昭炎一怔，疑是看錯了，強把長靈十根手指撥開一看，才發現少年向來烏漆發亮的雙眸竟一片詭異的死白。

長靈慌得又趕緊捂上，不準他看。

“怎么回事？”

良久，昭炎開口問。

長靈只是捂著眼睛，不說話。

昭炎道：“你不說，本君也遲早會查出來的?！?/br>
長靈肩膀輕輕抽了下。

“嗯？”

“到底怎么回事？”

見長靈還是嘴硬的不肯說話，昭炎嘆道：“不如，我們交換一下秘密。你告訴本君答案，本君許你問本君一個問題，好不好？”

他語氣刻意溫緩時，莫名有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像獵人。

“我……”

長靈沒想到今夜這么倒霉，還是讓他給撞上了，用力吸了口氣，道：“是、是舊傷?！?/br>
昭炎像一點沒有驚訝的問：“什么舊傷？”

又一陣死寂。

好久，長靈小聲問：“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丑很可怕？”

昭炎伸手攏住小東西腦后烏發，依舊只問：“告訴本君，怎么傷的？”

長靈顫聲道：“一、一定要說么？”

“對，一定要說?！?/br>
昭炎聲音依舊低緩，卻不容置喙。

“是他們為了逼問祭壇的秘密，弄傷的?！?/br>
“他們是誰？”

長靈搖頭。

“我不記得是哪一次了?！?/br>
這次換成了昭炎沉默。

不記得哪一次，那就是被逼問過很多次了。

是什么時候。

難道在自己攻占青丘之前？

這小東西，到底經歷過什么可怕的事。

長靈見昭炎不說話，以為自己的回答又惹著他了，于是閉上眼，松開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他腰，道：“用酷刑，是無法從我嘴里逼出那個秘密的?！?/br>
“你如果真想知道，就不要那樣，好不好?！?/br>
少年聲音忽又出奇鎮定下來，帶著絲異樣的軟糯和蠱惑。

“還有……這次只是意外，很快會褪下去的。瘟疫也是?！?/br>
“你、你不會把我丟到外面淋雨，或者丟進鎖妖臺的，對不對？”

昭炎喉結滾了滾。

“這就是你想問本君的問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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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靈搖頭,兩只手更緊的抱住了昭炎。

帳外雨聲淅淅瀝瀝,燭火光芒與爐火散發出的熱氣交纏在一起，將整個大帳烘烤得薰暖如春,讓人幾乎忘記這是一個充斥著金戈鐵馬的冷雨夜。

若不是懷中少年的身體依舊在止不住發抖的話。

“你怕本君給不了你答案,是不是？”

昭炎望著帳頂，嘆息了一聲，語調十分溫柔的問道。

“你是本君的呀,本君怎么舍得把你丟下呢。你等本君一下?！?/br>
昭炎忽坐起身體,將懷里的小東西往被子里一塞,赤著腳下了床。

長靈又急忙拿手捂住眼睛,隔著指縫偷偷盯著昭炎。

昭炎直接擎著燭臺走到了帳中那張用來處理公務的御案后，他就那樣敞著寢袍領口站著，一手擎著燭臺,一手鋪紙提筆，迅速寫了幾行字之后,便自隨身靈囊里取出那枚精巧的私章，在潔白的紙上印了下去。

他拿起那張紙，又擎著燭臺回到了床邊。

長靈嚇得連忙把腦袋縮進被子里,表示自己并沒有偷看。

昭炎輕笑聲,沒說話，直接拉開錦被一角擠了進去。他雙足冰涼，身上帶著雨夜獨有的清寒，長靈立刻打了個激靈，來不及躲,人已被緊緊摟在了一個堅實的懷抱里。

“不想看看本君寫了什么？”

昭炎揉著長靈一對毛絨絨的狐耳，啞聲問。

長靈捂著眼睛，使勁往里拱，很有骨氣的道：“不想?！?/br>
“哦?！?/br>
昭炎遺憾道：“那你可要失去一張免死金牌了?！?/br>
“什么免死金牌？”

長靈一下停止動作，兩只耳朵跟著豎了起來。

昭炎道：“你瞧瞧不就知道了？”

長靈十指松到一半，想到什么，立刻搖頭，兩只手更嚴實的捂住眼睛。

想騙他睜開眼睛，他才不會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