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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理妝時,她其實也覺得臉色有些蒼白,原打算稍添點薄妝口脂遮掩氣色,又怕深夜淡妝濃抹的求見會令江徹心生誤會,故而打消了念頭。 誰知江徹竟這般眼細? 姑娘家的月事自然不能宣之于口,沈蔻怕他閑得沒事追問下去,忙將話題扯回去,道:“在京城時,王爺曾說這趟差事帶著我會方便些。目下王爺尚未安排差事,我便想著趁此空暇出去一趟,還望王爺能夠允準?!?/br> 江徹“唔”了聲,收回目光。 她對他的關懷無動于衷,只惦記著去見白日里那個少年郎,多少讓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只能按捺。 畢竟沈蔻是被他誆騙來的這里,千里奔波風塵仆仆,又帶累得身體不適,若還將她困在官驛,未免太過殘忍。遂抄起卷冊翻看,淡聲道:“近日暫且無事,你想出去散心也行,記得帶上侍衛?!?/br> 沈蔻大喜,“多謝王爺!” 說罷,見他一副公事纏身的忙碌樣子,又道:“夜色已深,不敢再攪擾王爺,我先告退了?!庇卸Y畢,飛速退了出去。 江徹抬眼,也只看到她離去的背影,裙衫搖漾,姿態歡喜而步履匆匆。 像是片刻都不愿在此處多待似的。 令他胸口愈發堵得慌。 他眼睜睜看著沈蔻出門后踏上竹林小徑,沒入夜色,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只得強行收回目光,將心思挪往公務。但情緒這種事向來是堵不如疏,這種被破布堵住似的憋悶之感積壓在心頭,終于在第四天的夜里達到了頂峰—— 因為他又做噩夢了。 夢里深淵無底,幻象反復,像是永難掙脫的魔障。江徹許久沒做噩夢,費了許多力氣才掙扎醒來,額間背后都已被冷汗浸透。 他喘了口氣,神識清明時忍不輕捶床板。 近來實在太忙,他肩扛永明帝交代的數項重任,在江州地界來回奔波,都忘了已有四日沒見沈蔻。更糟糕的是,她此刻并不在官驛,而是在城門口遇見的清俊少年那里,想就近偷窺一眼都不行。 腦袋疼! 江徹直挺挺躺在床榻,情緒差到了極點。 第29章 懟他 是我耽誤王爺辦差了嗎? 槐水縣外的一處村落里, 沈蔻絲毫不知江徹的氣急敗壞。 她正挑燈倚枕,同重病的蘇夫人說話。 得了江徹允準之后,沈蔻在翌日前晌出城尋人, 果然在售賣雜物的攤位前碰到了那位少年郎。挑揀之間閑言攀談, 少年聽說沈蔻有位朋友長得與他肖似,且年紀相仿時, 神情分明極為驚愕, 忙問那人是誰。 沈蔻說她姓蘇,越州人氏。 少年聽得越州兩個字,原本滿是苦悶的臉色立時變了, 顧不得攤前生意, 當即請沈蔻到旁邊說話, 細問那人的身份。 這般反應, 顯然是有瓜葛的。 沈蔻雖未和盤托出, 亦未透露蘇念的名字, 卻將她五歲花燈節時被人拐走后流落他鄉,長大后再回故里, 卻早已物是人非, 尋不到親人蹤跡的經歷大致說了。 少年起初還頗鎮定, 聽到蘇念回越州時人去宅空的情形,竟自紅了眼眶, 嘴唇輕輕顫抖著,一雙手在袖中死死握成了拳頭。 “姑娘所說的那人,恐怕是我當初走失的jiejie。她叫蘇念, 我叫蘇澤,是因我早逝的祖母閨名中有個澤字,祖父便起了這名字?!彼吡酥魄榫w, 眼珠子都快憋得猩紅,“jiejie走失后,家里尋了許久都沒音信。承蒙姑娘告知此事,能否勞駕姑娘去寒舍一趟,將這好消息告訴家母?” 話至末尾,他的聲音顫抖得愈發厲害。 沈蔻并未推辭,只有些不解。 蘇澤看出了她的疑惑,狠狠抬袖擦了下眼睛,道:“jiejie走后家中遭逢變故,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只是家母如今重病,只靠湯藥吊著命。我若是說了這好消息,她恐怕會以為是我為哄她高興,編出來的?!?/br> “但若換姑娘親口說,家母必定歡喜,恐怕病情都能好轉些?!?/br> 少年竭力鎮定,好似快被壓折的竹枝。 沈蔻哪能不明白? 看這情形,蘇家當初遭受的變故恐怕是更甚于沈家的。蘇澤不過比她年長一歲而已,隨同蘇夫人流亡至此,又遭重病困頓,獨自支撐家計照料病人,怕是極艱難的。 遂與他同往蘇母住處。 到得那邊,果然家宅零落,凋敝冷清,遭了水患后滿墻斑駁,原本還頗寬敞的院中極為空蕩,想必都變賣后換了湯藥。及至進了屋里,濃烈的湯藥味道撲鼻而來,屋中僅剩簡單的桌椅家具,到了里間,就見蘇夫人獨自躺在榻上,似在昏睡。 蘇澤上前輕聲喚她。 蘇夫人掀開眼縫,聲音很是虛弱,“天又黑了嗎?我昏昏沉沉的睡著,都不知是幾時了?!?/br> 說著話,似欲掙扎起身。 沈蔻忙趕上榻前,同蘇澤將她扶起。 少女容色嬌麗,衣裙鮮妍,眉目清秀和善,望之令人心生歡喜。 蘇夫人病中意識昏沉,愣了片刻,才浮出一絲笑意,道:“這位姑娘生得好看,是哪里來的?” “這位沈姑娘是京城來的,有好消息同你說。母親,你先喝口水,聽她慢慢同你說?!碧K澤將肩膀遞過去,給孱弱瘦削的蘇夫人靠著,又取旁邊的壺斟了水給她潤喉。 蘇夫人雖在病中,卻不忘嗔怪蘇澤,頗虛弱地道:“都不知道給客人倒水,委屈了人家姑娘?!?/br> 沈蔻輕笑,握住了她的手,“我同蘇姑娘是舊交,好容易碰到她的家人就趕緊過來瞧瞧,伯母不必客氣?!?/br> 蘇夫人聞言,驀然睜大了眼。 * 被迫跟江徹南下,卻無意間遇到蘇念的家人,這于沈蔻而言著實是意外的驚喜。 蘇夫人聽聞女兒尚在人世,且有貴人相助扶持,又是高興又是傷感,當時便淚如雨下,抱著沈蔻哭了好半天。不過這好消息也極振奮人心,連同蘇夫人滿身的病氣都驅散了不少,為院中帶來久違的笑聲。 沈蔻這才知道,當初蘇家是因南珠的生意遭人覬覦,被當地豪強所害,險些鬧得家破人亡。后來獄中鬧瘟疫,唯有蘇澤母子保住性命,又蒙舊友仗義相助,才逃出生天。 因罪名未清,母子倆不敢在越州久留,逃亡北上之后,憑著當日私藏的家底另立戶籍,改了姓名在此居住。原本過得還算順暢,蘇澤雖不敢去考功名,憑著腹中才學也能養家糊口,誰知蘇夫人忽然生病,積蓄都被耗在湯藥上,漸漸淪落到今日這般困窘的田地。 沈蔻聽著遭遇,心中嘆息。 而后褪下腕間的鐲子和發間首飾,請蘇澤賣了換些湯藥,定要醫好蘇夫人的病,到京城與蘇念相會。 蘇澤正是年少傲氣,哪里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