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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開個價!”獨眼謝說道:“這位爺,您是不知道這鳥兒的習性,嬌貴得上了天了!見光就死,聽聲就亡!這會子經了您各位的貴眼,也就剩個把鐘頭的命了!”程鳳臺見它們受驚至極,撲騰個沒完,確實不是個好養活的模樣,不禁唏噓:“這要早說,我們也就不看了!看它們一眼,倒把它們看沒了命!”獨眼謝笑道:“橫豎得是這個結果,能給您各位瞧個樂,也是它們的造化。都知道活褪的毛顏色才光亮,怎么叫活褪,別說先生您和倆孩子了,就是商老板,恐怕也沒見識過。我這一手,如今也算藝絕北平了!您看好咯!”作坊的伙計們見師傅要現絕活兒,全都站在一邊充滿期待地圍看。獨眼謝伸手進籠子捉住一只翠鳥,一手掐住鳥脖子,一手揉摩鳥身子。程鳳臺笑道:“您這好,臨死還給做個推拿!”正說著笑話,獨眼謝手中一發力,往下一撥落,鳥兒的一身翠羽脫衣服一樣就脫下來了,露出里面血絲淋淋的皮rou。這手法之快之巧,果真堪稱一絕,翠鳥被褪毛之后,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疼和冷,瑟瑟發抖地撲騰著翅膀。獨眼謝把它往地上一放,它繞著圈子滿地跑,唧哇大叫,居然還好好地活著。伙計們很快活地攆著光身子的翠鳥,不斷發出聲響引逗它玩兒。周香蕓慘叫一聲,捂著嘴跑出去了,楊寶梨也是滿臉駭色。獨眼謝像是很滿意他們的驚嚇,吹噓說:“我這份手上功夫,嘿,只有前朝凌遲的能比了!凌遲那是三千六百刀!我這手是三千六百根!功夫到位了,它能不好看嗎?它每一根都是活泛的!”商細蕊盯著獨眼謝,像是在琢磨什么高深的題目,把獨眼謝瞪得心慌意亂,逐漸住了嘴。商細蕊神叨叨圍著他轉了半圈,忽然一伸手,往他后腦勺拔了一撮頭發下來!這撮頭發花白干枯,當風一吹,就四散無蹤了。商細蕊嫌惡地拍干凈手,獨眼謝哎喲一聲,商細蕊又刷地一下,從獨眼謝懷里抽出自己的圖畫紙,用那一卷圖紙戳著獨眼謝的鼻子點了一點,轉身就走了。獨眼謝巴巴在后面攆了幾步,到底不敢拉扯他,只得捂著后腦勺沖著程鳳臺苦笑:“這位爺您看,商老板這是怎么了?好么秧兒的,揪我一撮頭發!”程鳳臺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他,說:“你??!你老人家另一只眼睛也好不了!遲早也得瞎!”獨眼謝受到詛咒,更加摸不著道理了。商細蕊他們快步走出作坊,周香蕓倚著墻根哇哇嘔吐,楊寶梨踮起腳尖替商細蕊披上披風系帶子。程鳳臺見楊寶梨神態如常,便從后面一搭他肩膀,對他耳朵邊低聲說了句什么。楊寶梨答應一聲返回作坊里去了。程鳳臺又把手帕朝周香蕓一拋,讓周香蕓擦擦嘴角和眼淚。三人上了車等了一等,楊寶梨回來交差了。程鳳臺讓他回去給那只鳥兒一個痛快的,楊寶梨眉飛色舞地說他為了防止獨眼謝故技重施,把籠子里剩下的鳥兒也一道摔死了。程鳳臺皺眉笑道:“你倒是個厲害角色!”楊寶梨賣乖道:“我告訴獨眼謝,咱們班主菩薩心腸,見不得這起活剮造孽的事!再敢這么干,別怪班主以后不待見他!”商細蕊想起剛才那一幕,喉嚨里干咽了好幾下,強把惡心壓下去:“我現在就不待見他!回去傳話給水云樓,以后誰都不許上他家買頭面!宰個鳥還宰出花樣來了!顯得有多能耐似的!看得我一身白毛汗!要不是看他年紀大了,我剛才就把他薅禿嚕毛嘍!”幾個人都大笑。程鳳臺說道吃猴腦,驢皮膏,活烤鵝掌也是這樣的,接著細細地說了這幾樣菜的做法。商細蕊說:“還有你們南方人吃的熗蝦,有的蝦酒量好,醉不透,擱進嘴里它直蹦跶!”說著露出畏懼的表情來,可以想見,那只酒量很好的蝦是被他遇到的。程鳳臺覺得酒量兩個字形容得非常好笑,明明是帶商細蕊出來散心的,這個活寶總能把別人逗樂了,笑著笑著,臉上驀然一凜,他們現在是要出城去造訪一位制作胡琴的名家,路過城門,城門口幾根竹竿高高挑起,上面插著一顆顆死人頭。不用問,都是日本人屠害的抗日者,在那殺一儆百。周香蕓也看見了,他坐在副駕上,程鳳臺感到他身子劇烈地一顫,便空出一只手去拍了拍他的,示意他不要說話,不要驚動了商細蕊。周香蕓咬住嘴唇,楚楚可憐地望了一眼程鳳臺,眼睛里淚汪汪的。今天這一趟出來,到處都是嚇人的事情,他都后悔死了。汽車足足開了兩個小時,趕到城外一處農舍。農舍中兄弟倆加一個嫂子在那做活,見到商細蕊,也是分外驚喜。這家人家姓洪,世代的琴匠,傳到這輩已經第五代了,黎巧松的那把名琴就是洪家祖先的手藝,他家做出來的蛇皮不腐不蛀,有特制的秘方。程鳳臺看見院子里懸掛著幾張蛇皮靜待風干,張牙舞爪的鱗片花紋。周香蕓從蛇皮下面繞過去,往程鳳臺身后躲了躲。因為天氣還不冷,大家就在院子里坐著說話。洪家嫂子擦擦手,喊小叔子與她從后廚端出兩只托盤,盤中幾碗蛇rou湯,加了胡椒,異常鮮美,另有一碟干烙餅。給商細蕊的一碗特意是沒有蛇rou的,知道他向來懶得摘刺。楊寶梨貪吃,從周香蕓碗里撈出一塊蛇rou塞進嘴里,周香蕓呆了一呆,任由他去。洪嫂子笑道:“商老板有口福,中午剛燉上的湯,你們就來了!”商細蕊笑道:“你們家老爺子呢?喊他出來一起用點?!?/br>這一家人頓時變了臉色。洪老大說來,才知道老爺子前兩個月過世了,死也不是好死,老頭出門進貨遇到日軍,急著爬墻要逃,被機槍掃射下了。洪家才脫熱孝不久,說這些話的時候,洪老二憤怒難當,眼眶紅紅的放下碗就回屋去了。商細蕊惋惜得不得了,說了一回安慰的話,手在桌子底下朝程鳳臺招了招。他們兩個不用說話,程鳳臺就懂得他的意思,掏出錢來塞到商細蕊手里,商細蕊再把份子補上了,簡直一氣呵成的,連一個眼神的交匯都沒有。商細蕊來這里,為了找一把趁手的琴,他最近不唱戲,就想著找點別的玩玩。洪老大給他介紹了幾把琴試試手,商細蕊剛拉了兩下,突然問道:“你們這的蛇皮不是活剝的吧?”洪老大一愣,說:“???”商細蕊說:“活剝了蛇皮,還把蛇擱到地上赤膊爬兩圈?”洪老大深吸一口涼氣:“商老板,您打哪兒來的這話呢?聽得我瘆的慌!”程鳳臺忍不住踢了一腳商細蕊坐的凳子,商細蕊不再說話,低頭拉琴。人家剛經過喪事,肯定不能拉喜氣的曲子,但是商細蕊拉的這兩首也太過悲慘了,仿佛完整地述說著一個早年喪父,中年喪夫,晚年喪子的故事,悲情程度層層遞進,好人都要給聽哭了。洪老大兩口子剛送了親人,聽見這聲兒,連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