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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子,放劇院呢,大伙兒又瞧不清?!彼f著就軟軟地笑了:“我也挺犯難的?!?/br>大家共同褒揚了一頓商細蕊的新戲,又聲討了一頓裹亂找事兒的王八蛋。你一言我一語,也沒商量出什么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有一位壯漢爆喝了一嗓壓住紛雜人聲,豪邁道:“商老板!您也別害怕,也別犯難,從今往后甭管是鬧事兒的還是聽戲的,茲要是擾了您的場,咱們摁地上就給一頓!打怕了還有誰敢齜牙?那不就沒事兒了嗎?”大家覺得這個辦法很好,爭先恐后來表忠心,道是:“說的對!許他跟您動手的,就許咱們跟他動手!”“咱們也不是戲園子的人,也不是您水云樓的人,鬧出什么事兒都您無關!咱那就是捧戲!”商細蕊輕輕搖了搖頭笑了一聲,也沒有說拜托,也沒有說不必,看來倒像是一種默許的態度。程鳳臺旁觀了他這些日子,覺得商細蕊是這樣的為人——他從不自己隱忍委屈,凡是有人問起他的難事,他就把難事拿與周圍人坦白一說。如果人在聽后愿意出手相助,他不會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去阻攔。如果聽的人無所表示,他也不會去暗示或者攛掇別人為他做些什么。對座兒是這樣,對水云樓里的同仁們也是這樣。他是這樣坦然,但總是心疼他,愿意護衛他的人比較多一些。水云樓里的那些潑婦辣貨自不必說,就連萍水相逢的座兒也有許多因為崇拜他而愿意為他兩肋插刀的。他們對商細蕊的維護太過于迫切,常常就要鬧出過去周廳長以公謀私扣押鬧場者的事情來,反倒壞了商細蕊的聲名,生出“戲霸”之說。有些心思細巧的,也要猜測商細蕊其實是個很有心計的人,凡事把旁人往前一支,自己甩手站干岸。對于這些非議,程鳳臺認為那全是商細蕊自找的。雖是無意唆使,然而因為他的“不隱忍”所導致的一些結果來看,可不正是“戲霸”和“站干岸”么。鬧出點事情,商細蕊再回過頭來想平息,那就來不及了。商細蕊不表態,大家就更篤定了這個以暴制暴的辦法了。趁著他們吵吵,商細蕊把面條和回鍋rou都吃了,一抹嘴,道:“各位大叔大哥的好意我領了!往后戲園子我一定多去。不過清風劇院我也放不開。不瞞各位的,水云樓人多角兒少,全靠在下一人支撐。清風劇院呢,確實比戲園子進項豐厚些。要走了,可養不活這一大家子人吶!”這是真話。商細蕊的收入有大半是貼補了水云樓,偌大的戲班,因為管理不善,倒成了商細蕊一個甩不掉的累贅了。程鳳臺心想他們名氣那么大,哭窮肯定沒有人相信,別反以為商細蕊在使詐。不料在場的眾人都很信,點頭道:“大也有大的難處,看得出來,您不是個能管事兒的。算計不著,可不就短錢花了嗎。嗨!反正您愛呆哪兒都行,多給咱露露嗓子,讓咱聽得著就行!”商細蕊默默微笑,感謝理解。第23章他們一直聊到一點鐘才離開胡記面館,這大半天去掉了,還沒摸到天橋的邊兒呢。出了面館的門,商細蕊拉著程鳳臺的手一陣勁走,誓不再被任何事情打擾,天橋的風貌才得以躍然于眼前。也就是塊不大的空地,程鳳臺目測下來,他家王府的花園興許都要比這大??盏厣鲜裁慈硕加?,唱戲的說相聲的算卦的要飯的,還有餛飩攤和看洋畫的,人人據守一處,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十分擁擠。商細蕊拉著程鳳臺東看看西瞧瞧,一個賣面具的小攤上,有各式各樣京戲臉譜。商細蕊喜道:“這家臉譜做得好??!特別精致!曹cao!你看!還有黃巢!每樣買一個,上臺就可以不畫臉了,這么一戴,齊活兒!”他拿了一個罩在程鳳臺臉上,左右一忖,惋惜道:“可惜戴上了就把眼睛遮了大半。不露眼睛不好。表情也沒有?!?/br>不遠處,一名女子穿著大紅大藍的戲服,上了妝貼了片子,肩上架著魚枷,那是蘇三的打扮,旁邊只有一個老頭給她配二胡。女戲子的嗓音格外尖亮,天橋那么嘈雜的地方,她一唱,就把紛攘的人聲給撕裂開來了。不知道這個嗓子是不是專門給天橋培養出來的。商細蕊笑道:“這個倒應景!”程鳳臺也笑道:“在這兒唱這出,比哪個臺都合適?!?/br>那女子正唱到精彩之處:——“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就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br>商細蕊隨著唱詞品評道:“街字不好,轉字不好,傳字不好,說字也不好……咬字不行啊,她是南方人吧!”程鳳臺一咂嘴,道:“商老板,不許跟擺攤的較真?!?/br>商細蕊道:“我沒有較真,隨口說說而已嘛?!币幻嫣统鰩讉€角子丟在銅鑼里,對那姑娘含笑點一點頭,他不管在哪兒遇見唱戲的,感覺總是很親切。再往下走,聽了一段相聲,看了會兒雜耍。商細蕊剛來北平那會兒,稀罕天橋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天天來逛,流連忘返。發達了以后,世面見得多了,也就沒有那么著迷了,他來天橋是另有所圖——相聲里的包袱有沒有能放到戲里的,雜耍的身段能不能化為己用。程鳳臺來自上海這樣的繁華都市,比天橋熱鬧有趣的場所他都常來常往,因此也沒有特別的喜愛,只覺得這里有一種天然的“俗”和“糙”,是別的地方沒有的,熱辣可愛,別有風趣。程鳳臺道:“以后有機會帶你去上海的‘大世界’,比這里花樣還多呢!”“那個我知道!在上海走xue時間太緊,沒去成?!鄙碳毴镆粻克种福骸澳銣蕩胰??”程鳳臺牢牢握住商細蕊的手:“我準帶你去?!?/br>兩人說著話,對面來了一群臟兮兮的小孩子,小孩們好像是沖著商細蕊來的,很興奮地朝他奔過來,迭聲喊著:“商郎商郎商郎商郎!”程鳳臺和商細蕊在這股熱情之下,都不由得退后一步。小孩們奔著商細蕊來,團團將他圍在中間:“商郎!商郎給倆錢買糖豆兒吃唄!”商細蕊笑道:“我這兒什么規矩來著?要想拿大子兒,先來段兒新鮮的?!?/br>一個孩子拍胸脯:“商郎!我給您來段兒——卑田院的下司,劉九兒宗枝。落魄書生拜為師,傳于我這蓮花棍兒添風姿,抱竹杖走盡了煙花市……”商細蕊立即道:“。聽過的?!?/br>另一個孩子上前推開同伴:“聽我的聽我的——楚漢紛紛民不安,大成縣出了柳成元照二位大賢。那一年,大成縣里遭荒旱,只旱得米貴如珠面漲錢……”商細蕊擺手笑道:“。這是數來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