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哪有什么妖怪，得了病卻沒人懂，這才妖魔化了。

    可惜了那么一個無辜的孩子，即使早就見慣了生死，老大夫心中依舊有種淡淡的遺憾。

    以及，深深的無力。

    大夫也是人，不是神，沒辦法拯救所有人。

    “破傷風這個，”稍作考慮，姜暖柔聲開口，“只要消毒及時，多少能減輕一些?！?/br>
    說著，她試探地開口，“大夫診治傷員時，都怎么消毒？”

    再次聽到一個沒有聽過的名詞，大夫好奇地開口：

    “敢問姜娘子，消毒又是什么？”

    “就是消滅侵入傷口各種細菌、毒素?！?/br>
    姜暖盡量用不超出大夫認知的詞語解釋。

    不僅僅因為牽扯的越多需要解釋的越多，也因為能力所限，再深點，她根本無法解釋。

    第282章 酒精

    “原來是阻止風邪入體，”老大夫恍然大悟，人然后解釋，“老夫處理傷口時，會用火炙燒器具，也會焚燒一些雄黃香?！?/br>
    “大夫這些法子確實有用，但是，還不夠。這樣做只能消滅外部的細菌降低感染風險，對于附著在傷口的細菌卻沒有什么辦法?！?/br>
    “你的意思是割rou療傷？”老大夫若有所思。

    這種方法，他也只敢對重傷的人用，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

    痊愈的也有，但只是一部分，還是很少的一部分。

    “不是，”斟酌再三，姜暖還是開口，“是一種烈酒，濃度很高，比現在最烈的酒還要高四倍?！?/br>
    據姜暖所知，這時代最烈的酒也不過十幾度，度數很低。

    “酒？”大夫眼中疑惑漸濃，“真有那么烈的酒？”

    “有的，這種酒用途非常廣泛，最普遍的就是用于消毒，遇到傷患先消毒再敷藥包扎，能很大程度降低感染風險?！?/br>
    停頓一下，姜暖繼續開口，“另外，她還有一個用途：退熱。如果遇到高熱不退的患者，用這種烈酒擦拭，可以快速降溫，爭取時間讓藥效揮發?！?/br>
    姜暖從不敢小瞧區區感冒發燒，她曾親眼看到一個孩子因為高燒不退硬生生燒到雙眼失明。

    “真的有這種酒存在？”

    老大夫怔住了。

    作為大夫，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種酒不可估量的作用。

    高熱是急癥，很多人特別是嬰幼兒，等不到藥生效就已經達到身體極限，這樣即便治好也會留下各種后遺癥，輕者體虛，重者失明甚至成傻子的都有。

    還有一些受傷的人，傷口好轉，卻栽到這種高熱上。

    一點不夸張地說，有這種酒在，至少可以減少兩成的傷亡。

    “有，這種酒稱作酒精，制作有些麻煩，但稱不上難?！?/br>
    “酒精，酒中精華！”老大夫臉微微潮紅，“這名字取得好?！?/br>
    此物有大用，確實能稱得上酒精。

    作為一個大夫，救死扶傷是本分，這么有用的東西，絕對不能錯過。

    沒有猶豫，他直接開口，“姜娘子，你既然知道這種東西，必然能做出來，你看，能否賣一些與老夫？”

    “賣就不用了，”姜暖笑著開口，“只要您答應我一個條件，把方子贈與您也無妨?！?/br>
    釀酒需要很多糧食，在生產力低下的社會，它不僅是奢侈品，更是一種能要命的東西，姜暖自己就知道好幾個禁酒的朝代。

    所以，即使知道賣酒來錢很快，她也從來沒打過這個主意。

    但，酒精在醫學上具有很大的作用，不管以后如果，今天，都不該隱瞞它的存在。

    “什么條件，”大夫微瞇雙眼，“倘若老夫能做到，絕不推辭?！?/br>
    他古蒼煜雖人微言輕，卻也說到做到。

    “說難不難，說簡單也簡單，”姜暖認真地開口，“您只需要盡可能避免有心人利用它牟利就行?！?/br>
    “只有這么一個條件？”老大夫有些出神。

    他已經做好應付各種刁難的準備，卻不曾想只是這么簡單要求。

    第283章 相信

    “大夫，”姜暖神情悵然，“若不是事關重大，我也不會把酒精的事說出來。世人追逐美酒，卻忘記一升酒要耗費多少糧食，大量造酒，必然造成糧價上浮，屆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挨餓?！?/br>
    原本，她想的是再過幾年，她能培育出高產糧食，等沒人餓肚子的時候，再拿出來剛剛好。

    現在卻發現，有些事拖不得。

    酒精這種東西，早一天被人利用，就能早一天發揮作用，也能挽救更多的人命。

    事實上，她更想直接交給朝廷，不是為了換取好處、地位，而是只有朝廷才能大范圍推廣。

    可惜，黃家權勢不夠，即使上交朝廷，也不能保證達到想要的結果。

    更大的可能是酒精成為公開的秘密，被某些貴族階層利用，然后為自己牟利。

    屆時，依舊會影響民間。

    現在說出方子，依舊有很大風險，可是，莫名的，姜暖愿意相信眼前這位白發蒼蒼的大夫。

    或許，因為老者永遠慢半拍的動作，慢悠悠分，時光都留住了腳步；也可能因為他平淡無瀾的眼眸，宛若經歷波濤的浪花，最終回歸于平凡的寧靜。

    寂靜，良久的寂靜。

    “姜娘子，”最終，老大夫微微躬身，鄭重地開口，“這條件，老夫答應了?！?/br>
    把蒸餾酒精的方子寫出來，交到老大夫手里，姜暖深呼一口氣，而后，不顧老大夫的挽留，毅然離開。

    “師公，”小學徒好奇地看著站在門檻的老大夫，“人都走了，你怎么還不進屋？”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師公這么重視一個人，往常就是那些貴人，師傅也愛答不理，只盡醫者的本分。

    “你不懂，”老大夫慢悠悠地捋捋胡子，“姜娘子這等奇女子，怎么尊崇都不為過?！?/br>
    他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種婦人：既有放眼天下的格局，又有悲天憫人的胸襟。

    倘若不是今天這事，他怎么也不相信會有這等女子，不是看不起人，而是囿于內宅的婦人，到底少了些見識。

    說完這句，大夫回到自己書房。

    片刻后，一只潔白的信鴿，緩緩向北飛去。

    黃小三一直敢做敢說，可方才在藥鋪，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不知為啥，明明是自己親娘，卻讓他產生一種陌生的感覺。

    還有那大夫，也沒見他發脾氣，卻讓他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迫。

    三人身處一室，他莫名覺得自己被撇在另一個世界。

    出來之后，他再也忍不住滿肚子的疑問，“娘，酒精真的那么神奇？”

    “神奇談不上，但是醫用價值巨大?！?/br>
    頓一下，姜暖補充，“商業價值也非常大！”

    “商業價值？”黃小三試探地問，“能賺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