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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鈍雪點頭,道:“你們武科都已經結束了,我把文科的給陛下過目一下,到時請陛下一并行賞封賜?!?/br>兩人正說著話,奉安就過來請禮部尚書過去。張鈍雪入了殿,行禮請安畢,就將書卷呈了上去。大殿寂靜,只有皇帝翻卷子的聲音。“狀元是凌蔚親定的?”皇帝開口,聽不出絲毫情緒。禮部尚書趕緊道:“回陛下,是六王親定的?!?/br>“也是凌蔚在考場里頻頻回顧,交談甚歡的那個?”張鈍雪跪在地上,只覺得這殿內雖然籠著炭火,卻比屋外還要冷上幾分,道:“陛下明鑒,確系同一人??妓竟賯円惨恢抡J為此人形貌端莊,語言晰理,書法遒美,判詞得當,同意商議定為狀頭?!?/br>皇帝把卷子擱在案頭,冷哼出聲,道:“賢良方正有余,才堪經邦不足,是要給朕再請一個太傅嗎?”張鈍雪伏在地上,只磕頭請罪,道:“臣等失察,請陛下責罰?!?/br>“六王身為主考,為何不親自呈卷?”“六王昨日出門染了點風寒,今兒不能過來了……”張鈍雪的聲音低了下去,道:“六王讓臣帶一句話來……”“何話?”“這狀元改不得?!?/br>皇帝目光一凜,張鈍雪暗暗叫苦,每次跟六王辦差總是險象環生,沒有順利妥當的。禁不住冷汗陣陣,只跪得越發恭謹。“榜眼改成狀元,依此類進?!被实鄣哪抗庠跔钤拿稚弦粧叨^,道:“將這個狀元列進士之末?!?/br>張鈍雪垂著頭應是。“六王無視規制,有失體統,思過五日?!被实劢又溃骸拔目屏形桓惫?,識人失察,罰俸三月?!?/br>張鈍雪松了口氣,只是罰俸三月而已。慶幸之余,心中卻不免又有些可惜,六王點的這位狀元其實也是他心中屬意的,然而氣勢日漸凌厲的君王已經容不得他再多置一詞。張鈍雪至今都還清楚的記得,四年前皇帝對廢后張氏派系的那場清洗,張氏九族之內輕者流放,重者極刑,男子幾乎殆盡,女子沒入樂籍,殃及門生削職丟官。一個繁花似錦的家族在元封九年以極快的速度走向消亡。之后幾年,朝堂之上的的君王剪除朋黨,肅清派系,邊防安頓,改編軍制,政事清明一時達到了大德近幾朝來的巔峰。君王是縱橫捭闔的君王,智勇天錫,經文緯武,輕徭薄賦,與民生息,施行的治國策略,雖曰守成,實則處處開創之舉。只是幾位輔國的老臣偶爾也提起,帝王幼年早成,處事喜獨斷,如今更是說一不二,殺伐之氣日盛,孟太傅健在尚可幫襯勸諫一二,到時候太傅壽終,就再也無可牽制之人了。張鈍雪一走,皇帝望著窗外的天氣微微失神。年年大雪,應著瑞雪兆豐年的彩頭,糧倉廩實,百姓樂業,冰燈節是一年熱鬧過一年了。只是再祝獻的言辭和再精心的冰燈都只是形成虛設。元封七年的冰燈節,那人傾城一笑,旖旎相擁,一顰一笑如同鏤刻在心頭,比冰燈更炫目,比祝詞更華美。伶俐的內侍聰明的放低腳步,不發出聲響打擾到皇帝陛下。每天總是有某個時刻,凌厲冷酷的帝王會露出如此迷茫傷郁的神情。皇帝的心里在想著什么,自然是他們這些末流的內侍不能揣測的,他們只知道昨夜陛下又是一場噩夢,今天必定是心煩氣躁。“宣無雙?!绷季?,皇帝開口命令。無雙公子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奉安從民間覓得的。那時陛下已經兩年不曾涉足后宮,也不曾召人侍寢。雖然內宮、朝堂上凡是提起此事的人,輕則一頓杖打,重則人頭落地。但是眾口悠悠,各種說法的都有。直到奉安從民間找回了一對少年,名曰無雙。陛下的床側才有人又躺了上來。小五子走到案前,輕聲道:“陛下,無雙公子帶到了?!?/br>皇帝回神掃了殿下跪著的兩人一眼。無雙公子是兩個長相迥異的少年。一個長相風致,丹鳳眼微微上挑,睜眼的時候,雙目顧盼神飛,雙目一閉,說不出來的乖巧和溫順,淡粉色的嘴唇如同含著水一般,總讓人忍不住想吸上一口。另一個少年,實在是不大清楚是如何能入了陛下的眼,若論長相實在一般,深宮里隨便拉個內侍小太監都可以把他比下去,若論聲音嘛,不清脆,不甜美,不悅耳,還帶著一股的沙啞,不知是如何能得侍奉君王的。“過來?!被实酆啙嵉拿畹?。二人會意,彎著身子上前。老規矩,一人只露臉不說話,一人只說話不露臉。芙蓉帳內,流蘇搖,錦被暖。只可惜身下的少年已經滿頭大汗,氣喘連連,皇帝陛下還是冷著眼睛,看少年在清潮里浮沉掙扎。“啊……”少年呻吟出聲。旋即就驚恐地閉上嘴巴,只伏成一團,雙目哀求、楚楚可憐地看著皇帝。皇帝伸手掐起他的下巴,力道之大,少年臉都皺成一團,卻不敢再開口了。“你是要朕把你舌頭給割下來了嗎?”少年瑟瑟發抖,只搖頭不止,淚水漫上了臉龐。“陛下,陛下,弟弟知錯了,以后不敢了,請陛下饒了他……”開口的是一直伏在身后的另一個少年。少年環上皇帝精壯有力的腰,吻從背后一直落下,開口:“弟弟知錯了,求陛下饒了他……”沙啞的聲音里含著惶恐,帶著泣音。明明知道這是幻象,明明知道躺在自己身下的和開口求情的少年都只是自己的幻象,卻偏偏這點幻象都是自己想要留住的。“齊湉……”皇帝閉目呼喚,滿溢的思念在少年的身上找到了出口。☆、第28章農歷十二月初五,宜登科。天還是黑的,進士們早早已經在側殿里等著了。側殿本來就不大,站了一百三十六名的文武進士就顯得有些逼仄了。今兒是覲見皇帝和封賜的日子。“吳桑,冷嗎?”宋恕從武進士堆里走出來,到了文進士堆。那個被喚作吳桑的男子舉眸一笑,道:“不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