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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邊幫他扣衣服,一邊見他神色凄慘,安慰道:“興許只是一時的急病,看著來勢洶洶,其實沒有那么兇險……”齊湉猛的一把推開皇帝,又后退幾步,嫌惡般道:“走開!”皇帝被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弄得一陣煩躁,想著體諒他又強壓下,不想在這個時候發作。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齊湉與父親神色匆匆地出殿。青袍隨風揚起,如同撲向火的飛蛾,義無反顧,決絕凜冽。皇帝心頭無端一驚,對趙石道:“帶幾個內侍一起過去,叫上宗薄明,務必救活,不計代價?!?/br>當日酉時,趙石來報:齊母已歿,齊湉久跪床頭,惟泣不語。齊母是皇帝手中最后的那張王牌,皇帝知道齊湉雖然對自己冰冷至極,卻一直沒有和自己決裂,也是顧忌到這點,兩人雖然面上沒有說破,但是彼此都是投鼠忌器。隨著最后一張王牌的失去,皇帝知道齊湉對自己的忍耐也會降至零點。殿外火燒云艷得如火如荼,皇帝把趙石的字條握在手里,只覺是把自己的心握在手里,揉著,又浸了汗,幾乎不能平整,道:“告訴趙石,朕要齊湉毫發無傷的回宮?!?/br>幾日來,趙石的消息都是齊湉悲慟不止,不思茶飲。到了第五日,傳來的消息是齊湉昏厥,經宗太醫診治,心脈舊疾,無大礙。在齊湉哀而傷體的同時,深宮之內的皇帝也在暗下決定,往后不管齊湉如何逾矩犯上,自己都一概不究,只要這人好好的,高興地留在自己身邊就夠了。況且齊湉能鬧出多大的動靜,自己多哄一哄,讓一讓,時間一久,自然就會好起來了。抱著這樣的想法,齊湉的作息從一日一報變成了一日三報。甚至有時,皇帝一時思念,就支使個隱衛出宮去將軍府探一探齊湉在做什么再回報。齊母出殯那天,由于悲痛過度,臥病難起,齊湉無法出喪。皇帝正擔心他路途困頓傷了身體,一聽說齊湉不能走了,反而松了口氣。等到齊母出喪之后的第三日,傳來的消息依然是齊湉病臥榻上,皇帝就覺得不對了。齊湉至孝,怎么可能會母親出殯而不送喪,以他的性子,即使拖著身體爬著也會過去的,況且只是一個舊疾發作,又怎么會在床上臥了這么多日,也不出屋走走。再想到齊湉前段時間的焦慮不安,皇帝就怎么都坐不住了,道:“奉安,隨朕去一趟將軍府?!?/br>將軍府內依然白紗素裹,三三兩兩的家丁在打掃、整理物品。皇帝一到將軍府,就在趙石的指引下,直奔齊湉的住處。床上的人蓋著被子,身體側向里面。皇帝幾乎是提著一顆心去撩開床帳。床上躺著的是齊湉,雖然只有一個側臉,但是長長的睫毛沒錯,背著身子在安眠。皇帝松了口氣,自嘲多疑,手伸到被窩里去握齊湉的手。掌中的手濡濕多汗,微微顫抖。心頭一凜,皇帝把齊湉板正細看容顏,越看面色越陰沉,伸手一把撕下人皮面具,面具下的是一張驚懼又陌生的臉。皇帝手中拿著那張人皮面具,如同五雷轟頂般傻在床頭。眾人皆是冷吸一口氣。趙石冷汗直冒,只跪下磕頭道:“臣等日夜看守,齊公子從未離開過房間一步,不知是何時被人調包……”皇帝回身一把抽出趙石的劍,直指著尾隨而來的齊括,咬牙道:“人呢?齊括!”一聲質問裹著雷霆之怒,如同泰山壓頂。齊湉垂首,帶著某種不應有的沉默。皇帝手中的劍刺破齊括的皮膚,道:“把人給朕交出來!”齊括抬頭,目光平靜無波無瀾,道:“臣把齊湉放走了,陛下?!陛p淡的口吻,仿佛是說天就要亮了。“放走了?”相比之前,皇帝的情緒失控多了,一種痛燎得他幾乎面目猙獰,道:“放到了哪里?!”齊括只搖頭,不說話。皇帝滿臉的戾氣幾乎不能自控,道:“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齊括的聲音緩慢堅定道:“多年來臣一直隱忍以求太平,可是這次柔梅以命相求的心愿,臣必要達成!”皇帝拼命克制住要刺破齊括喉嚨的沖動,道:“把齊府所有人全部收押,一個一個審問!趙石,這是朕給你最后的機會,若問不出結果,你自己提頭見朕!”“陛下!”齊括嘴角勾起蒼涼的笑意,道:“不要試圖去找他,他母親為救他而死,他不可能再回來了。這里沒有讓他再留戀的東西?!饼R括的眼神如同枯井了無生氣,自言自語道:“我不過負了她一次,她就再也不肯原諒,齊湉和他母親一樣,一次不中,百次不容?!?/br>皇帝罷朝了。☆、第24章皇帝罷朝了。這是自十三歲登基,朝臣眼中勤勉有加、致力政事的大德皇帝第一次罷朝。朝野一時議論紛紛,各種說法蜂擁而至。善于審時度勢的朝臣會聯想到最近齊家被舉府收監的事件,感慨齊家流年不利,大兒子才被皇帝斬殺,現在全家又被收監,同時也會在心里犯嘀咕,老實的齊括最近是如何開罪于圣上,竟讓上位者如此大動肝火,痛下殺手。又有人說齊括的小兒子逃了出來,皇帝這次勢必是抱著趕盡殺絕的態度布下天羅地網,告文從郡縣一路發到鄉亭,抓捕歸案是在所難免的。當日下午,孟太傅進宮面圣。“陛下,雞既鳴矣,朝既盈矣;東方明矣,朝既昌矣,旦旦上朝,以議時事,前共籌懷,然后奏聞朝議是國之根本……”站在殿下的孟太傅耐心地循序漸導。一直以手扶額、沉默不語的皇帝抬頭,嘶啞地開口:“太傅……”正試圖誘導的太傅聽到皇帝的聲音有異,停了下來,舉目看向皇帝。坐在高位上的身影落寞寂寥。“陛下!”孟太傅疾走到皇帝面前,細細打量了幾下,驚道:“您……您怎么了?”向來修飾整齊,注重威儀的皇帝,此刻面容憔悴,臉頰凹陷,雙目布滿了血絲,一溜青色的胡茬邋遢不堪,倉皇無助就這么不懂掩飾的一覽無遺。“齊湉走了……”皇帝哽咽著道,“他……出宮,逃走了……”帝王終于在慈父般的太傅面前娓然道出了自己多日來都不能面對的事實,承認了齊湉的背棄。孟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