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么低著頭？”陳紀鋒問。

衛意心想因為我害怕，害怕你突然回來，又要突然離開，害怕你什么都不說，甚至并不是為了我而來，害怕你牽著我的手，吻了我，又說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再喜歡也沒有用，因為你不喜歡。

害怕你上一刻還牽著我不讓我走，下一刻就把我拖拽著離開你身邊。

“沒什么?！毙l意心中警鈴震響，自我保護機制飛速啟動，催促著他離開陳紀鋒跟前，否則下一次再被陳紀鋒趕走，他可能真的無法承受。

“……放開?！毙l意心慌氣短，掙著手腕，“回去了?！?/br>
陳紀鋒卻干脆按住他的手臂，將他抵在墻上。

“衛意?！标惣o鋒看著衛意，眼中七分溫柔小心，三分試探慎重，“你生氣了，我知道，哥哥來英國就是想和你道歉，你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好好談一談，好不好？”

衛意心生絕望，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道歉，陳紀鋒做錯了什么？他什么都沒做錯，不過是不喜歡或者不夠喜歡，有什么好道歉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氣，更不想要道歉。

“我不想談?！毙l意努力讓聲音聽起來還算穩定，“我沒有生氣，你沒有錯，不要道歉。你回去吧，回國，不要再為這種小事來了?！?/br>
他想走，陳紀鋒卻牢牢箍著他的肩膀，不讓他離開。

“你誤會了?！标惣o鋒耐著心一點點哄他，“好，我不說自己是來道歉的，我就是想你，想來見你，這樣說的話，你可以讓我留下來嗎？”

“你現在見到了?！毙l意緊繃著身體，那是一個緊張防衛的姿態，從前在陳紀鋒面前一次也沒有流露出來過，“可以回去了?！?/br>
一時間無人說話，沉默像根針刺進粘上膠布的氣球，每進一寸好像都會把氣球扎破，但每一秒都沒有破。衛意渾渾噩噩地等著，等著陳紀鋒離開他。萬幸陳紀鋒只出現在他面前兩次，時間不長，交談甚少，他尚且還有能力回到自己的小世界里慢慢消化突然相遇后又再次分別的痛。

可是陳紀鋒一言不發，重新握緊他的手腕，拽著他轉身離開了衛生間。

衛意猝不及防被他拽出去，餐廳里都是人，他不敢掙得太明顯，只能任陳紀鋒牽著他的手回到座位。

高子源正咬著吸管喝奶茶，見兩人一起回來，手牽著手，懵了。

“你們……”高子源半天找不著詞，只好說：“去得挺久的?！?/br>
陳紀鋒把衛意讓進沙發里側，對他笑了笑，說：“很久沒見，所以聊了一會兒?！?/br>
高子源沒想太多，陳紀鋒也神色如常繼續和他聊天，只有衛意實在沒心情應付場面，低頭慢慢地吃碗里沒吃完的河粉。

衛意基本上也已經放棄了想讓自己看上去能夠稍微體面一點的想法，事實證明就算他在任何人面前保持冷靜平和，在陳紀鋒面前也是行不通的。

五年前行不通，五年后依舊毫無改進，原地踏步。

晚飯的下半場結束得很快，雖然高子源的談話興致不減，也不太明白一場晚餐怎么就在他還想繼續聊下去的時候自然地進入了結尾。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已經離開了河粉店。

“嗯？”高子源杵在店門口，有些摸不著頭腦，“已經付過賬了嗎？”

陳紀鋒走出來：“我順便付了?！?/br>
“這怎么好意思？明明是我要請的客……”

陳紀鋒一笑：“小事?！?/br>
衛意剛出來就接到司機的電話，大概又是因為沒等到人。衛意一接起來，司機就在電話那邊猶豫著問：“埃文斯先生，您已經從學校離開了嗎？”

“我和同學在外面吃飯?！?/br>
“可以給我一個地址嗎？我現在開車來接您?！?/br>
“我在……”

手機忽地被抽離，衛意一愣，抬頭見陳紀鋒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他面前，手上捏著他還未掛斷的手機。

“不是說好吃完飯陪我嗎？”陳紀鋒低頭看著他，笑著說。

衛意怔住，他還沒說話，一旁的高子源就好奇地問：“你們待會兒有事嗎？”

“有?！标惣o鋒回答的是高子源，目光卻放在衛意身上，“我們兩個，有點事要談?！?/br>
高子源就是再遲鈍，也覺出不對勁了。這個叫陳紀鋒的男人和威廉之間的氣氛太過古怪，要說熟悉，威廉幾乎都不怎么和他講話；要說不熟悉，兩人的相處模式和站在一起時的神情與姿態又似乎十分親密。

高子源摸不清他們兩個的關系是好是壞，只覺得三人站在一起時，自己的存在似乎分外不和諧。

他理不出所以然，只好訕訕道：“那你們有事就去忙吧，正好我還得回學校繼續準備畢業演出?！?/br>
陳紀鋒對他禮貌地一笑：“辛苦了，再見?！?/br>
高子源對衛意揮揮手：“那個，威廉，我走了?！?/br>
衛意心里很亂，但還是對高子源說：“現在有些晚了，回去路上小心?！?/br>
高子源原本還挺依依不舍的，結果得了衛意一句關心，立刻心情十分好地點頭，與他們道別離開。

陳紀鋒看了眼高子源離開的背影，回過頭來看著衛意：“他挺喜歡你的?！?/br>
“是嗎?！毙l意的心思根本不在此，他壓根不在乎別人喜不喜歡自己，全副身心都集中在面前這個拿著他手機的人身上，“手機還給我?！?/br>
陳紀鋒沒說話，也沒動，衛意和他站在一起久了，便忍不住有些焦慮。他剛要伸手去拿，手機再一次響了。

陳紀鋒拿起來一看，說：“你舅舅打來的?！?/br>
“給我……”

接著，陳紀鋒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在耳邊，十分自然地說了一句：“你好?！?/br>
衛意睜大眼睛。

“是我，陳紀鋒，之前和你見過的警察?！?/br>
“當然，不然他的手機怎么會在我這里？”

“不急，我還有些事要和他聊聊?！?/br>
衛意隔著一段距離都能聽到克里斯在發火，然而陳紀鋒始終淡定自若，慢條斯理地說：“放心，又不會吃了你家小外甥?！?/br>
“聊完了，自然會給你送回去?！?/br>
“其他的——無可奉告，再見?！?/br>
陳紀鋒按掉通話，這才把手機還給衛意，說：“你舅舅火氣可真大?！?/br>
衛意一言不發接過手機，轉身就要走，但陳紀鋒反應很快，干脆抓住了他的手，牢牢牽在掌心里不放。

“我要回家了?！毙l意覺得很無力，還有些無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應對陳紀鋒，開口時聲音里甚至帶上了一些乞求的意味，“我們各自回家去吧，拜托你?！?/br>
陳紀鋒卻絲毫不松手，只低頭看著他，說：“我們得聊聊，衛意?！?/br>
“我不想聊，我說了，你沒有做錯，也不需要道歉，你不用對我有愧疚，都沒關系的?！毙l意覺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