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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氣:“我曾想過就此撒手,不打算干下去了。銀子吧,攢了也有一些了,夠我和他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安家落戶了?!?/br>宴行生看他的眼神和看個怪物一樣,艱難道:“不,是,是吧?”他看了一眼窗外,泛黃的窗紙映出灰蒙蒙的天色,老舊的院墻外只能聽見遙遠的爆竹聲,這原來是座兇宅附近住的人家不多,有心思有錢放爆竹得更少了,宴行生確定沒聽見異樣得動靜,壓低聲試著問道,“您這二十栽的血海深仇,說放,就放了?”陸錚鳴眸子里閃過一絲陰晦的紅光,眨眼就消失得讓宴行生以為是錯覺,可他知道那不是錯覺,那是纏繞著陸錚鳴許多年的心魔,從未消失過??涩F在,陸錚鳴居然說想“撒手”,而且多半還是為了個男人,宴行生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還在夢里。“所以說是‘曾想過’,”陸錚鳴淡淡道,“已經走到這一步,我兩沒一個人能全身而退,只能繼續走下去。只是,”他透過窗望向皇城的方向,“在這里,他這樣的日子過得太苦了。多待一天都是在燒自己的壽命,再這樣下去我擔心……”“你擔心什么??!”宴行生怪叫道,“人家是風風光光的司禮監掌印兼東廠提督,如今大燕皇帝尚小,對他是言聽計從!按照燕國皇帝的尿性,皇帝大了之后只會更倚重信任他,到時候他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九千歲,批紅在手,朝廷上下哪個敢和他嗆聲!你先把你自個兒給安排妥當了吧,兄弟!我勸你一句,收收心吧,先不說他遲早發現你的身份,要是被那頭知道你和燕國的東廠頭子攪合不清,咱們可真就是有今朝沒明日了!”宴行生勸得是行云流水,將自己早就窩在心里不知多久的話一股腦倒盡??墒钦f完,非但沒見陸錚鳴神色有所松動,反而眉頭擰得更緊了。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哪里不對,他琢磨了半天琢磨不出個所以然,只得硬著頭皮問道:“陸百戶,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和你家提督大人有關系?”陸錚鳴眉間飛快地閃過一絲異色,他松開雙臂,往桌上一拍:“今兒的年夜飯就這樣定了!菜用不著你買,那頭應該備好了,我去當值了!到時候你帶上酒,咱兩一同過去!”“不是,這哪對哪???!”宴行生一臉錯愕地見著陸錚鳴又風風火火地翻墻出去了。外頭不知誰家突然放了個竄天猴,咻地一聲上了天,砰地炸開,嚇得他心口一陣亂跳,他看著滿桌散亂的春聯,忽然心生不安。……且說宮里頭,和四盯著小皇帝循規蹈矩地過了一日,早起祭祖,給太后請安,問候諸位太妃,按著早擬好的份例賞給各宮。因為后宮尚未儲妃的緣故,先帝又駕崩不久一切叢簡,今年宮里的開銷不大,著實省了好一筆銀子。和四不太清楚現在國庫的家底,但是看戶部尚書云大人近日里喜盈盈的笑臉,他心里頭納悶,本朝這家大業大的,過年宮里頭就省了些銀兩,至于把云叢高興成這樣嗎?他留個心眼,在年前著人去找個戶部里的郎官打聽打聽,可是年底吧戶部忙得不可開交,這事兒便是擱淺了。但這不妨礙小皇帝的好心情,小孩子嘛,又是個從小過得清苦的孩子,宮里頭就算從簡了,但還能簡陋了他這位皇帝嗎?光是今年底下貢上來的貢品,就讓小皇帝足足高興了大半天。當著和四和宮人的面他不好意思新奇地東摸摸西瞧瞧,但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滿臉掩不住的笑意。和四雖然難得見他這么天真無邪不搞事,但也不得不給他潑潑冷水:“陛下,這些貢物您可是要挑一些出來賞給底下重臣將軍的,今年寧王雖沒來,但是他常年駐守北疆,按往例您也得封個重禮給他。其他藩王雖說無功無過,但畢竟替您關照著咱大燕疆土各方,該賞的還是得賞?!?/br>小皇帝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和四:“???這不是他們貢上來的嗎?”和四憋著壞笑,笑盈盈道:“是貢上來的不假,但您是天子,是他們的君主,君主賞下臣,不也應當嗎?”小皇帝頓時如喪考批,可憐兮兮地看著那些個稀奇寶物,半天吐出一句話:“行吧?!?/br>和四到這時才覺得,養孩子是件好玩的事,最起碼能給自己找點樂子,如果這小王八蛋不作妖的話。晚上的宮宴分前后兩場,前朝是小皇帝與各位藩王和朝中大臣們的,后場則是太后太妃與內命婦們的。說是晚宴,按照皇室舊習,應該算是傍晚時分,和四一邊陪著小皇帝說話,一邊心不在焉地算著時辰,心想應是來得及去和姓陸的吃頓飯,守個歲的。他生平第一次等著和人一同過年,莫名地新奇又隱生期盼。他原來總覺得日子怎么過都是過的,和干爹一起過也是過,干爹走了自己一個人好像也沒無甚區別,只是逢年過節少個紅包而已。而今他當了大拿,雖說他干爹欠了一屁股的債,但是他的日子倒也沒辛苦到哪里去,反正這日子就是吃飯睡覺打忠忠,武無驚無喜地過下去唄。今日卻有個人在宮外心心念念地等著他,和四咂摸著這感覺吧,還不賴。乾清宮里主仆兩人絮絮地說著話兒,突然宮人來報,說是壽春宮里的人來給皇帝問安了。和四和小皇帝皆是一愣,早上的時候小皇帝不是剛去了壽春宮嗎?和四反應得很快,馬上問宮人道:“是與云王一同進京的那位貴人吧?”宮人稱“是”。小皇帝的臉瞬間拉了下來,撇嘴小聲道:“朕不愛見他?!?/br>和四咳了一聲,溫聲勸道:“今兒過年呢,陛下?!?/br>小皇帝一想也是,便不情不愿道:“讓他進來吧?!?/br>和其他人一樣,蕭巡今日換了身嶄新的衣袍,襯得他愈發豐潤的臉龐神采奕奕,乍一看和四簡直快要認出這就是前幾日病懨懨風一吹就要倒的少年??磥硖笫窒矏鬯?,甚至將隨身多年的玉佩也賞給了他懸在腰間。小皇帝顯然是認得那玉佩的,但也只是目光停留了片刻便劃了過去,無波無瀾。和四看著這小王八蛋,心頭忽然生了種怪異的感覺,這小混球怎么……有種學著他的模樣?蕭巡畢恭畢敬地給小皇帝請了安,說了幾句宮里頭人快說爛的吉祥話。小皇帝聽了平靜地點點頭,也照例地問候了他兩句。這兩個可能是親兄弟的孩子,一坐一站在那里,竟也顯出幾分弟友兄恭的和諧。可惜和四從小皇帝微微晃動的兩條小腿看出來,這小王八蛋極是不耐煩。蕭巡也是個伶俐的孩子,恐怕早知自己在小皇帝面前不受待見,請過安便主動告退了。和四看了一眼面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