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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感慨了片刻,卻還是將包袱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宋玄,你要去哪?”姬云羲重復了一遍,從逆光處走了出來,神色冷淡,一如初遇時的那個冷冷清清的小公子。“隨便轉轉?!彼涡谶@一刻竟然有些釋然:姬云羲來了也好,就這樣不告而別,雖然輕省,卻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負罪感?!八姆匠?、北地、或是南方,都行?!?/br>“一個人嗎?”“一個人?!?/br>“那我呢?”姬云羲只是靜靜地瞧著他,神色沒有分毫的失控,只有那雙眼睛霧沉沉的,讓人看不出情緒:“宋玄,那我呢?”宋玄沒有閃躲,他的聲音很柔和,與窗外灑進房間的月光極為相襯:“阿羲,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br>他沒有再把姬云羲當成年幼的那個孩子,一味得哄著騙著,而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他:“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我們原本就是不同的人?!?/br>從宋家沒落的那一天起,宋玄和姬云羲,就已經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廟堂之上和市井之中,或許沒有高下之分,卻有著天壤之別。縱然有短暫的相遇,可終究是兩條無法交纏的直線。“阿羲,這世上沒有人能夠一直陪著你,除了你自己?!彼涡厝岬卣f出了一個最殘忍的事實?!拔乙惨粯??!?/br>姬云羲沒有說話。他在來前想過了很多。他想過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宋玄離開。甚至想過要毀掉宋玄,將他藏在某一處,成為自己的所屬。可最終,當宋玄站在他的面前的這一刻,他竟然變得無比的冷靜。卻又無比的絕望。他無法對宋玄做出任何事情。“給你的信看了嗎?”宋玄輕聲問?!霸诜角锾哪抢??!?/br>“看了?!奔г启说穆曇粲指捎譂?。“那就好,”宋玄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來,“多加小心?!?/br>“我知道?!?/br>姬云羲似乎是來的太急了,發髻有些松了,落下了幾縷發來。宋玄取下自己頭上的桃木簪,幫他將頭發重新綰上,固定好,才退后一步。“和你不太搭,”宋玄笑著說?!暗橇魝€紀念罷?!?/br>這房間太過安靜,只有窗外依稀的風聲。“……那我就先告辭了,”宋玄認真地看了姬云羲一眼?!鞍Ⅳ?,我們來日再見?!?/br>說著,宋玄就要從姬云羲的身邊走過。卻冷不防被攥緊了手腕。姬云羲的手蒼白又瘦削,用力攥著他的時候,能瞧見青紫的血管。“別走,”姬云羲低低地說?!扒竽懔?,別走?!?/br>有淚珠從他的眼睛里一滴一滴地涌出,仿佛珠子似的掛在他的睫毛上,順著臉頰淌下,又肆意地濺落在地上。“我不喜歡你了,”姬云羲說?!拔乙院蠖疾幌矚g你了,我也不會再逼你了?!?/br>“我們就這樣就好?!?/br>“宋玄,你別走,求你了?!?/br>少年人的聲音帶著沙啞的哭腔,一次又一次地哀求著,仿佛已經無助到了極點。宋玄仿佛嗓子里梗著什么東西:“阿羲……”到門口只有一步之遙,宋玄卻無論如何都邁不出去。忽然姬云羲的聲音停了。宋玄微微一愣,只瞧見姬云羲淚水猶在,卻臉色青白,一手揪著自己的衣襟,額頭不斷冒出冷汗,身子軟軟地向下倒去。宋玄的臉色立刻就變了:“阿羲!阿羲?”外頭的祝陽也發現了情形不對,連忙沖下樓沖外頭的宮人高呼著:“來人,來人——”宋玄連忙從姬云羲的懷中摸出藥丸來,掰開姬云羲的嘴強塞了進去,想要招呼人搭把手,將姬云羲抬到床上,卻發現姬云羲仍在緊緊攥著他的手腕。“別走……”在姬云羲微微顫動的嘴唇里,隱約傳出這樣一句低語。第94章謀殺“怎么樣了?”方秋棠剛剛趕到,只瞧見宋玄正站在房間外頭發呆的樣子。宋玄說:“太醫說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只是現在還沒醒,讓他暫且在這里歇一晚?!?/br>“只是他是悄悄過來的,如今鬧得這樣大,還是要跟圣上解釋才好?!?/br>方秋棠聽見了愈發頭疼:“這要怎么解釋?你倆這一個皇子、一個圣上身邊的紅人,避嫌還來不及,偏偏大晚上湊在一堆,人家一看就要以為你們在密謀什么的?!?/br>宋玄苦笑一聲:“那也沒有法子,所幸圣上是知道我要走的,應當不至于誤會?!?/br>方秋棠猶豫了片刻:“你……還走嗎?”宋玄聞言愣了愣,轉過身去,趴在欄桿上微微嘆了一聲:“我不知道?!?/br>彼時夜空晴朗,月華如練,只有冬日的寒風凜冽,吹得宋玄衣袍在風中狂舞,他卻定定地瞧著遠方出神,安靜得仿佛是一尊雕像。方秋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從這里剛剛好能瞧見皇宮的遠景,白日里恢弘莊嚴的飛檐反宇、玉閣金樓,在這夜色之下都染上了一抹凄清冰冷的意味。九重宮闕晨霜冷,十里樓臺落月明,大抵如是。“從來的第一天我就奇怪了,我覺得這里很熟悉,”宋玄眼神有些茫然?!氨人姆匠沁€要熟悉?!?/br>無論是摘星閣,還是這皇宮的遠景,仿佛都曾瞧過一千次一萬次似的,他似乎曾經長久地在這里,遠眺著這個方向,瞧著這一切的興衰成敗,直至鹿走蘇臺。方秋棠聞言便笑:“難道是你上輩子也做過皇帝老兒不成?別是夢里見過吧?”宋玄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兒?!?/br>“可很多人喜歡?!狈角锾暮俸僖恍?。“包括你?”“包括我?!狈角锾暮敛槐苤M,笑得仿佛是一只志得意滿的狐貍,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寫著勃勃野心?!叭硕颊f名韁利鎖,難道是假的?盛京就是一座堆了金山銀山的籠牢,只要擠進來,就都是要把牢底坐穿的?!?/br>“你走吧,”方秋棠的神色卻是認真的,“宋玄,你不是屬于這里的人,也不會在這里落地生根?!?/br>宋玄沒有說話。“你擔心姬云羲那小子,我卻擔心你?!狈角锾那浦涡滞笊媳还砍鰜淼那嘧现赣?,神色淡淡?!叭绻阍谶@兒待得不高興,只為了一個狗屁皇子留下來,天天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待在圣上身邊,跟這樓里的人一樣編著狗屁不通的讖言,每天還要跟瘋蚊子那樣的敗類勾心斗角,攪合進皇權的斗爭里給人通風報信——”“那我寧可你滾的遠遠兒的,做你的江湖騙子去?!?/br>宋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啞然失笑:“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我才幾斤幾兩重?就是留下來,也不過是個算命的罷了?!?/br>他心里卻清楚方秋棠說的都是對的。“宋玄,哥哥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