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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坐了一會,喬然回完魂,拍拍屁股走了。崔宣目送喬然離開,自己又發了一會愣,事事皆憂慮。人各有命,所逆何為?所違何用?崔宣垂頭,唉聲閉門。清河府的地牢,有點像喬然以前在北京蝸居時的地下室,每個單間正正方方地并列分布,不臟不黑不可怕,和影視劇里那些場景截然不同。喬然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牢”。小虎帶他到了其中一間,“公子,就是這間?!?/br>“好,鑰匙呢?”喬然語速很急,“打開打開?!?/br>朱重八聽到鎖響,蓬頭垢面地爬了起來。見是喬然,他倒也沒多少憤怒,自來熟地打招呼,“重八見過喬爺?!?/br>被一代帝王叫一聲“爺”,喬然何等窘迫啊,站在對面半響才說道,“sorry啊,你就當我認錯人了吧?!?/br>朱重八沒說什么,咧嘴一笑。“等會有人帶你去洗浴,替你收拾干凈,我也會交代小虎為你準備一筆盤纏,一點補償,還望笑納?!?/br>“擔當不起!擔當不起!”朱重八誠惶誠恐。“那個……”喬然吞吞吐吐,“你以后,有何打算?”這個問題似乎覺得有些意外,朱重八鞋拔子臉上顯露驚色,他張張嘴回道,“哪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到哪都是混口飯吃?!?/br>喬然若有所思,眉頭緊鎖,在小小的牢房里踱了幾步,“那個……你有沒有興趣,耕田為農?”朱重八更加覺得喬然奇怪了,他不可置信地問道,“莫非大爺您還要賞賜我田地?!”“未嘗不可嘛,只要你不鬧事?!?/br>“我?!我怎會鬧事呢!這——這就是個誤會嘛,大爺認錯人把我抓進來,但也沒把我怎樣,我呆在這里反而衣食無憂、三餐不愁,對大爺您絕無抱怨,您……您不至于此?!?/br>喬然不再多言,臨走還深深地剜了朱重八一眼,五味雜陳,無比復雜,他心思道,拔苗助長,適得其反,還是如崔宣所說,順其自然。交給老天吧,我無能為力了。喬然交代了小虎給朱重八盤纏的事情,之后一個人慢悠悠地往塵夢樓回去。他又想起崔宣念過的一段蕭紅的文字: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時此刻,無所謂去哪,無所謂見誰,那些我將要去的地方,都是我從未謀面的故鄉;那些我將要見的人,都會成為我的朋友。我不能選擇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決定怎么愛,怎么活。怎么愛?怎么活?從小到大,還真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已經被現實生活磨礪成了一個在利益面前斤斤計較的人,做什么決定,都要再三考量,反而來到這里,什么都不用愁,日子過得越來越神經大條了。喬然尋思著,自己呆在大陽王朝,就像朱重八呆在地牢,衣食無憂、三餐不愁,連帶心思都返璞歸真了。走也不能走,留也不能留。留下來,跟崔硯一家子共同度日嗎?盧明珠是明媒正娶,而自己算什么,男小三?多可笑!或許在古代這樣是正?,F象,可是喬然畢竟有些現代人的普世價值,要說服自己,太難??扇魪娖却蕹幱诩彝ゲ活?,這種事,喬然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何況誰能強迫得了崔硯呢,喬然自問自己在崔硯心里絕對沒有重要到這般份量。如果走呢,先不說能不能走得成,就算能回去,是否還能回到原來那個平行世界呢?崔宣這孩子不會憑空捏造說我已經死于空難。萬一……他說的全是真的……那我……盧溫玉第三次叫喬然,終于被喬然聽見了。他傻愣愣地轉過頭來,眼里還有著揮之不去的茫然若失。盧溫玉:“喬弟,你究竟怎么了?剛才我見小虎送了朱重八出府,他與你的過節消了嗎?”“他與我……其實沒有過節?!眴倘谎凵袂迕髌饋?,“一場誤會。對了,聽說盧兄要回范陽去了?”“嗯?!北R溫玉難掩不舍,“喬弟要不要同去?就當散散心?!?/br>“啊哈……”喬然撓撓被風吹亂的頭發,結果更亂了,“你肯定要辦正事,我就不去添亂了。再說車馬勞頓,我——”喬然話還沒說完,盧溫玉一個動作令他不由自主地禁了聲。盧溫玉見他頭發凌亂,手指穿過他的發間,無限專注又無比溫柔,一下一下地用手替他梳理,然后還嘴里還說著怎么不用簪束發之類的叮囑。沒由來的,喬然覺得心口發悶、鼻子發酸,每當他沒辦法回應別人的好,無論怎么裝作若無其事,心里還是難掩愧疚,于心不忍,又無可奈何。“盧兄,回去路上小心?!眴倘活D了頓,鄭重地說道,“活在這里,有你這個朋友,我……我很幸運,很高興?!?/br>盧溫玉微微一笑,流年疏鐘,眼里似有星芒舞躍,一穟燈花耀美夢,“知己不相求,我只愿見你開心的樣子?!?/br>喬然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過于感動,感動到了手足無措,氣氛尷尬。盧溫玉是個聰明的人,他忽又提到,“對了喬弟,自那日煙水坊的演唱會后,你可知你有恩于多少人?”“有恩于人?”“是吶,光是染布坊的老板,幾日之間,就新買了一處店鋪,你教他們染降次色的技術,幫他們賺了很多銀兩。還有你打造的牡丹舞臺,聽說大戶人家都請了工匠在自己家院子里也搭了同樣的臺子,平常宴客,覺得新穎風光。演唱會上的衣飾、發式、歌曲,正如你所料的那樣,很是流行。近日煙水坊客流駱驛不絕,蕓苕幾次想來登門致謝,不過我見你為朱重八的事煩心,便叫她改日相見?!?/br>“哦哦哦!”喬然連聲道,“我又促進了經濟發展嘛哈哈哈!”盧溫玉見他爽朗的笑,自己也安心地揚起了嘴角。春煙搖紅,山茶和俏。與盧溫玉分別后,喬然回到塵夢樓。自從崔硯走后,他越來越覺得這里冷清。冬天過去,迎來春天,院子里各種花兒爭相盛放,風一吹,雨一落,滿地姹紫嫣紅,原是美景良辰,卻在傷心的人看來,又徒增一場傷心罷了。小虎看著喬然在演唱會過后,又郁郁寡歡,心里著急,更加不敢泄露那件事。越是瞞著瞞著不說,越是碰上喬然哪壺不開提哪壺,喬然問小虎最近怎么不見盧明珠,小虎小腿肚都打顫,支支吾吾著說天氣忽冷忽暖,閉門不出是為了身體安康。原本喬然也只是順口一問,但小虎一臉便秘的樣子令他起疑,“你怎么一副難以啟齒的怪模怪樣?”偏偏喬然這會子腦筋轉得極快,搶話再道:“哦?我怎么聽說……”這一年來小虎隨從喬然左右,已經把喬然當作了清河崔氏的一份子,時日長久,主仆重誼,平日里喬然就是人見人愛的老好人,小虎見不得他受委屈,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