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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起來。11點半,卷簾門傳來嘩啦啦的聲響,王羽從外面解鎖打開,身后還跟著一群喝得醉醺醺的人。王羽是站點管財務的,30多歲,據說也投了錢,與老板關系很好,算是站點的二老板。何辛洋不知他這時來干嘛,起身正欲問,他已笑呵呵地走來說:“小何啊,跟我換個班兒行嗎?今天我值,大后天你再值?!?/br>何辛洋看了看那群醉漢,心知王羽一定是背著老婆出來鬼混。王羽摟了他的肩膀,又說:“幫王哥一個忙唄,作業回家做吧,???”何辛洋心下嘆氣,想著自己已經值了幾個小時,這一換大后天又得重來。不過王羽好歹是個二老板,二老板的面子他還是得給的,于是禮貌地從王羽胳膊下抽身,收拾好桌子,笑道:“行,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br>王羽得了好,謝謝都沒說一句,撲克往桌上一扔,呼道:“來來來!干起!”方才還鋪滿卷子的地方,此時已碼上了牌與張張紅色大鈔。何辛洋翻了個白眼,走出站點時被寒風一吹,凍得打了個噴嚏。回家后他洗完澡就睡了。實在太累,關上手機,一覺睡到程洲桓奔來敲門。看著程洲桓的樣子,何辛洋很是內疚,怪自己調班后沒有及時告訴程洲桓。然而轉念一想,這種事告訴了才奇怪吧?“程哥,我調班了,今天不睡站點?!?/br>他心里吐槽:何辛洋,程哥又不是你爸爸,干嘛啥事都得聽你匯報?程洲桓疲憊地靠在他肩上,低聲說:“洋洋,讓我靠一會兒?!?/br>“嗯?!焙涡裂笠粍硬粍拥刈?,片刻后別扭地伸出手,摟住他的肩膀,又試探著將他往自己懷里緊了緊。兩人就這么坐著,也不覺得尷尬。何辛洋想著王羽,心里不免愧疚。班的確是王羽要調的,火災八成也是王羽和那幫醉漢引起,從頭至尾與他沒有什么關系。但他仍然有愧地想:如果我堅持不調,應該就能避免這場火災。那么如果火災與王羽沒有關系呢?他緊蹙雙眉,嘴唇也抿成一條線,忐忑地想:如此一來,就是王羽及其朋友“替”自己受了這一劫?越想心里越亂,心臟跳得越來越快,他想立即沖去醫院,沖去消防隊,沖去派出所,搞清楚起火原因到底是什么,問明白王羽等人傷勢如何。但他又不能離開。因為為他擔心了一夜的程洲桓正靠在他的肩上。他低下頭,輕聲喚道:“程哥?”程洲桓沒有睜眼,喉嚨發出單音節的“嗯”?何辛洋略感心痛,“程哥,你躺下睡一會兒吧?!?/br>說完,低下`身子幫程洲桓脫鞋。程洲桓實在太累,連日的高強度工作幾乎將他的精力耗盡,半夜又出了這種事,此時見得何辛洋安然無恙,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身子卻像被抽干了剩余的力氣。被何辛洋埋進被窩時,他只覺聞到一陣肖想多日又令人安心的味道,睡意在周遭層層疊疊地蔓延,很快意識就陷入安穩的模糊中。何辛洋拿了手機,走去過道,鈴聲響了很久,老板才接起來。“小何?!崩习逵袣鉄o力地說:“王羽那孫子醒了,他都跟我說了?!?/br>“他們……他們傷得重嗎?”何辛洋單手抓著布滿鐵銹的欄桿,“起火原因是什么?”老板長長地嘆了口氣,只說:“我完了?!?/br>隨后就掛斷了電話。何辛洋心中疑惑更多,實在想問個清楚,又不忍將程洲桓一人丟在家里。他又打了幾個電話,跟同事打聽情況。李柯住得最近,半夜就去現場看過,后來跟著老板去了派出所和醫院,了解得八九不離十。李柯說:“王羽和朋友在站點聚眾賭博,還未熄滅的煙頭隨地亂扔,站點有一批易燃易爆貨物,就……就那樣了?!?/br>掛斷電話后何辛洋心涼了一半。難怪老板會說“我完了”。站點里存有易燃易爆品,竟然沒有任何標識,這樣視員工的性命為草芥的快遞站點肯定會被取消營業資格。不僅如此,造成人員傷亡后,負責人還會被追究刑事責任。何辛洋的確是逃過了一劫。雖然王羽和醉漢們亂扔煙頭也為導火索,但歸根究底責任仍在那批易燃易爆貨物上。何辛洋想去看看王羽,思索再三卻嘆息作罷。看了說什么呢?謝謝你和我調了班?你沒事吧?放心,會好起來的。……都是屁話。何辛洋哪也沒去,反正工作也沒了,不如在家陪著睡得沉沉的程洲桓。他蹲在床邊,細細地看著程洲桓。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細地觀察他的“程哥”,鼻梁挺拔,嘴唇很薄,眼角有極細的皺紋。平日里,程洲桓舉手投足間都有種令人折服的貴氣,此時躺在這皺巴巴的被子里,像個落難的溫潤公子。何辛洋又內疚起來。上次他喝醉了,程哥讓他睡的是舒適暖和的大床,如今程哥倦了,他讓程哥睡的卻是這硬邦邦,還嘎吱作響的破床。欠程哥的,好像越來越多了。他嘟了嘟嘴,換上外出的衣服,輕手輕腳地鎖上門,以最快的速度沖去小區門口買了一口袋菜?;貋砗筮€沒來得及放下,便走去床邊,確認程洲桓沒醒后,才小心翼翼地摸去廚房,準備做一頓清淡養胃的午飯。除了雞蛋拌飯與清水面,他就只會做蔬菜粥了。淘干凈米,放進電飯煲,一邊聽著里面咕嚕嚕的悶響,一邊理著青菜、掰著玉米。大米煲得軟糯時,再倒入黃澄澄的玉米,最后加入切成絲狀的青菜,不停攪拌。中午,蔬菜粥終于做好了。他嘗了一口,又加了小勺鹽和半勺香油。也許是聞到飯菜的香味,程洲桓醒了。租屋太小,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廚房里忙碌的人。程洲桓虛著眼,看著何辛洋的背影,恍惚間覺得昨晚那恐懼到窒息的感受僅存在于夢中。噩夢醒來,已是晌午。何辛洋將蔬菜粥端出來,見他醒了,忙說:“程哥,我不會做其他的,玉米青菜粥你吃得慣嗎?”程洲桓掀開被子,眼神寧靜溫和,“當然吃得慣?!?/br>何辛洋拿來兩個碗,又翻出一包涪陵榨菜,“只放了鹽和香油,不夠味的話這兒有咸菜?!?/br>程洲桓端起碗,頓時全身都暖和起來。他舀了一勺,軟糯的大米和著絨絨的青菜,滑入口中,又是一番暖意。下午,何辛洋接了同事的電話,說站點的工作人員全得去一趟派出所。程洲桓陪著他一同去,民警并未為難他們,僅做了筆錄就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