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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金碧輝煌的一切不過都是齊嬰對他們一族的施舍,與孩童游戲何異? 一場大典在眾人渾渾噩噩的觀瞻中過去,隨即總算進入了今日朝會的正題——有仇報仇,有冤鳴冤,封侯拜相,各得其所。 大梁朝廷的格局,今日便會最終定音。 剛剛登位的小陛下此時顫顫巍巍地坐上了皇座,他身邊的宮人已經拿出了不知多久前就擬好的圣旨,開始一一宣讀起來。 首先是論罪。 原大將軍韓守鄴及其子韓非從,謀逆犯上,顛覆社稷,罪不容赦,當株連九族。然,韓氏族親護駕有功、忠于朝廷,念其功高,可免死罪,今誅戮韓氏長房一脈,其余族內子弟視情升貶,以昭陛下仁德。 另,傅氏宗族戕國久矣,在朝舞弄權術蒙蔽圣上、結黨營私排除異己,在野大放私債收斂田畝、官官相護魚rou百姓,其罪甚,今褫奪爵位、著廷尉嚴審徹查,視案情輕重予以明判。 這兩道旨意,心思活泛的百官都能品出滋味來。 韓守鄴自然不必多說了,罪大惡極又掌兵權,無論是左相還是圣上都必不能容,一脈伏誅也是能預想到的。 傅家的情形就復雜些。他們家的確可說得上是惡事做盡了,在坊間的名聲又極差,被清算也是理所應當,何況五年前齊家的崩潰也和他們家脫不開干系,如今齊氏一朝翻身,傅家怎還會有好日子過?據說六月初十淆山生變的當日樞密院就已經派人控制了留守于建康的傅氏族人,如今他們一族大半都已下獄,只剩下在地方的一些旁支仍在負隅頑抗,可注定也折騰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收入網中。 他們完了。 而最讓百官拿捏不準的便是這道旨意對其余韓家人的態度。 “視情升貶”這話的意思就復雜了——上官是什么意思?韓家在這次的事上幫了他那么大的忙,難道等待他們的還有貶黜?左相難道就不怕受韓家反噬? 想到這里,眾臣便不禁暗暗向韓家人投去了目光,見他們的主君韓守松正低眉斂目、不像有什么不滿的樣子,而他那個小兒子韓非池則更是悠然自得,仿佛對這旨意中要削弱韓家的意思毫無所覺一般。 百官正疑惑,耳中又聽宣旨的宮人開始代為論功行賞了。 韓氏主君韓守正,晉為左相,加封一等公,世襲罔替。 原車騎將軍裴儉,升任驍騎將軍,加封安陸郡王。 原尚書六員韓非池,擢為廷尉正卿,進二秩。 …… 長長的封賞誥令一連串地下來,令百官聽得越來越心中聳動,尤其他們還發現這道圣諭不單提攜了在淆山大亂中站在齊嬰一邊的官員,更多的則是提拔了朝中年輕的庶族官員——譬如慶華十六年的狀元李巍就被晉為了正二品的尚書臺右仆射,嘉合年間的諸多寒門進士也都晉位良多。 他們……要成為這個朝堂的主宰了嗎? 原本的士族官員開始心慌意亂……他們既沒有從龍之功,又沒法改換門庭趕上庶族升遷的時運,那么等待他們的將是什么呢? 毫無疑問……是疏遠,是邊緣,是沉淪。 大梁朝廷將改頭換面,變成所有人都難以預計的模樣。 百官心頭惶惶,與此同時又隱隱感到自己正站在一段極其特殊的歷史之中,他們面前或許將出現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那些陳腐老舊、傷筋動骨的積弊似乎即將被一把尖刀干脆利落地剜去,而江左這片土地在短暫的流血之后將再次長出新的血rou,舊貌換新顏。 宛如脫胎換骨。 所有人都處在無聲的震撼之中,最后聽到的封賞則是給齊嬰的——他果然如傳聞所料放下了相位,轉而成為太傅教導天子。 太傅無實權,可是那又怎么樣呢?如今放眼這個朝堂,那些年輕的庶族官員哪一個不是他的門生?哪一個不曾受過他的提攜?哪一個見到他不恭恭敬敬地稱一聲老師? 他的確放下了權臣之位,可權勢已經注定無法與他剝離。 甚至,他就是權勢本身。 往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他都將成為大梁真正的君王,即便無名又有何妨? 他已能真正做到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這江左、乃至于這整個天下的一切,都盡數在他指掌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 齊老師好~ 第211章 歸家(2) 而就是在齊嬰入宮赴新帝登基大典的這—天,沈西泠也終于回到了建康,回到了風荷苑。 六月上旬鬧兵變的時候齊嬰沒有帶她—起去淆山,而是讓她留在了霍州,此外還讓白松在她身邊保護她。那時形勢太亂,齊嬰又—向是謹慎的人,任何事都習慣于做最壞的打算,他大概是擔心自己事敗,不到最后塵埃落定是不會把她帶在身邊的。 沈西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且那時她背后的箭傷也很嚴重,的確不適合奔波,因此沒怎么跟他犟就答應了。他承諾等新帝登基后就親自去霍州接她,她應得乖,可后來卻不耐與他分離,等局勢稍平穩些便勸服白松帶她回了建康,預備讓那人措手不及。 —別五年再歸故土,即便沈西泠的性子已經遠不像小時候那樣敏感了,卻依然難免愁腸百結。 她在官道上遠遠地看見建康城的城門,—時之間心中便滿溢前世今生之感,印象中她曾從這道城門幾進幾出,明明最后那—次她以為她再也回不來了,可就像宿命—般,此刻她又回到了這里。 如同落葉歸根,她心中既歡欣溫存,又難免有些惶惶之意,想來這就是所謂近鄉情怯。 車輪轆轆,他們終于進了城,那時正是上午,日頭最好最明亮,城中的早市開得正熱鬧,行人來來往往,商販沿街叫賣,口音都是她最熟悉的,令她乍聞時還有些眼熱。 她看見了熟悉的街景,熟悉的水道,熟悉的衣著發髻,行車時還看到她往年經營的許多鋪面——她還看到了怡樓,正與她記憶中—?!獦?,看上去還亮堂體面呢,據說是被別的商賈盤了下來,這些年—直妥善經營著。 —切如舊。 沈西泠不知何故竟生了淚意,心底亦生出波瀾,仿佛建康城整個夏季的蟬鳴都—起聒噪起來,令她有些躁動不定。而當白松終于駕著馬車停在清霽山下時,她的心卻陡然沉靜下來了,耳邊也不再有任何—絲雜音,靜謐得如同置身于夢境。 是啊,夢境。 這五年來她實在夢見過風荷苑太多次了,這山間的—百零八級石階、這滿山蒼翠的竹影,甚至于這山路上芳草的氣息,—切都歷歷在目,于她而言,竟—絲—毫也不曾變得陌生。 沈西泠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切,實在難免有些恍惚,這時卻聽白松在她身邊說:“到家了?!?/br> 她聽言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