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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在手上萬余兩銀子。她估摸了估摸,只要他們別太鋪張,這足夠他們平生所需了。 小婢兒為此十分得意,北上途中時不時就要把銀票從小腰包里掏出來對正使大人炫耀一番,一副邀功請賞的可人兒樣。正使大人頗感無奈和好笑,也不知該不該告訴她他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他們往后的去處和一切所需、她這筆銀錢估計派不上什么用場,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說,由著小姑娘徑自高興得意了。 說起銀錢,當年沈相給他的那兩筆驚天巨財他還不曾同沈西泠提起過。他本不是貪財的人、無意取用這筆錢,但他既要離開朝廷,這筆錢另托付給誰都是不妥,還是他們帶走來得更為穩妥,此事便等他們安頓下來以后再同小姑娘說吧。 自建康北去至上京,大約要近一月的行程,元月出發,預計春二月才能到達。 雖則使君的馬車已然很是寬大舒適,但一路顛簸自然還是十分辛勞,沈西泠沒過幾日就腰酸背痛起來,頗有些不適。 說起來她這些年也是被齊嬰養得嬌氣了,本不是那么吃不得苦的人,小時候那樣清苦的日子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如今卻連一點路途顛簸都耐受不住,實在令她自己都感到汗顏。使君大人卻很疼她,又因這回她身邊沒有帶水佩她們那些丫頭,他便一路都在親自照顧她,細致入微。 水佩她們當然是不能帶的,私奔哪能拖家帶口?沈西泠甚至都沒告訴她們她不會再回來了,走的時候還暗暗傷心呢。 她的情緒從出發開始便郁郁了幾天,齊嬰見她一直暗暗難過,便答應等他們之后安定下來了再想法子將幾個丫頭帶過去,這才讓小姑娘的心情轉好了些。 卻也沒好徹底,因為她還很舍不得風荷苑。 在風荷苑住的這四年美妙如同夢境,她愛那里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愛懷瑾院握瑜院,愛忘室的燭火,愛望園的荷塘,愛那里所有的一切。更重要的是那里還寄存著她與他的回憶:他把她丟在風荷苑門外不理她的時候,他在忘室之內教她讀書的時候,他在望園中喂她吃蟹的時候,他在懷瑾院的床榻上第一次親吻她的時候……那么那么多的回憶。 她真的很舍不得離開那里,雖則她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他而并非那個地方,但仍難免感到依依不舍。 不過這樣矯情的小情緒沒過幾天就開始淡去了,因為離建康漸遠,車外的風光便開始漸漸不同,令沈西泠大為震撼。 沈西泠是生在建康養在建康的,平生所出的最遠的一次門也就是當年去瑯琊尋親的那回,此外也就是偶爾在江淮一帶跑跑生意,都離建康不太遠。 江淮一帶與建康城一衣帶水,都是安樂祥和之地,自古魚米之鄉又很富庶,她滿眼見的都是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從未見過什么破敗衰落流離失所。 而離建康漸遠,沿途景象便漸漸荒涼下去,天子的蔭蔽和福澤似乎并未綿延至此,時有面黃肌瘦的流民倒在道旁;途徑一些村鎮,田間做活的都是瘦弱的婦女,半大的孩子身上背著個小的,也在一旁幫著母親;偶爾有男子,也一應都是老弱,要么白發蒼蒼,要么身有殘疾。 車輪之聲轆轆,卻遮不住路旁孩童餓極后的哭叫,而他們的父親母親只比他們更加疲憊饑餓——他們是幸運的,尚且還有父親母親,另還有許多孩子已經沒有了父母,變成了道旁的一堆枯骨。 實是……人間慘象。 沈西泠并非頭回得知民生的多艱,齊嬰北伐之時她為了能幫上一點忙,早就通過各種路子得知了局勢的面目,可耳朵聽見和眼睛看見實在相去甚遠,當這一切這么直接這么突然地闖進她視線里時,她完全被震撼了,以至于完全說不出話。 如此的慘烈,在真正發生的時候竟是如此安靜——一個人因為貧窮和饑餓死去了,是那樣的悄無聲息,甚至沒有人知道,而即便有人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因為他們也早已自顧不暇。 沈西泠無言以對。 她并不是一出生就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在遇到齊嬰之前,她的日子也過得很清苦。她沒有挨過餓,但明白冬日里受凍的滋味,也知道貧窮是多么沉重的一件事。這些年的安樂日子讓她有些淡忘了那些兒時的記憶,而如今親眼目睹這一切,那些回憶便又再次翻涌了上來,令她心中揪痛。 她是幸運的,當年在一無所有之時為齊嬰所救,而更多的卻是不幸的人,沒有人去救他們,他們便死去了。 這時她又看到一個母親帶著一個小孩兒走在路旁,母親餓得暈倒了,孩子正在她身邊哇哇大哭,沈西泠實在不忍不管,便央求齊嬰讓馬車停一停、給他們一些食物。 彼時齊嬰雖然應允了,但神情看起來卻有些淡漠,并無往日與她在一起時的那種溫柔和寬大。 甚至顯得有些冷情。 她才反應過來他與自己不同,對這樣的景象已經習以為常,甚至見過更多更慘烈的,是以早就不會動輒生悲。 她是很明白他的,因此即便見到他那時冷情寡淡的樣子也不會誤解他無情,反而能觸摸到這個人真正的心思:他并非不為之所動,只是知道在這一人一命以外,還有多至無窮無盡的悲苦無法得到拯救。 他是感到無力了。 沈西泠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面憐憫那些悲苦中的人們,另一面也心疼這個把一切都壓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心里揪成一團。 她看到青竹帶著水和馕餅下了馬車,那孩子也是懂事的,即便他自己也餓,但得了食物還是先喂給母親。他母親醒了過來,見到衣著體面的青竹先是露出瑟縮害怕的神情,隨后見他是來施舍自己的才放下了恐懼,顧不上吃東西就先開始磕頭,千恩萬謝。 ……是蒙受過多少欺凌,才會如此不知所厝? 沈西泠心中憋悶,回過頭看齊嬰,見他已經偏過臉去不再看了,神色自若,而眼神卻顯得沉郁。 馬車又繼續向前行進。 沈西泠關上了車窗不再看外面,但方才的情景卻在眼前揮之不去,她前思后想,還是禁不住問齊嬰:“我……我能幫上什么忙么?” 齊嬰回過頭看向她,見小姑娘細白的手指正捏著她自己的裙角,那雙漂亮的妙目干干凈凈,如同荷塘中從淤泥里生出的粉荷一般。 他的心情因她當時這句話而而轉好了一些,露了絲笑,還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兒,說:“之前朝廷號召商賈義捐,你不是已經捐了幾萬兩銀子了么?” 沈西泠聽言愣了一下,隨即神情又有些局促和羞赧,半低下頭說:“公子都知道了……” 齊嬰當然知道了。 他一回建康母親和長兄就告訴了他此事,母親還跟他夸獎文文,說她心地好,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