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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坐在溪泉兩側,于水源處置酒盞,酒盞順水而下,停在誰人面前便取杯飲之,隨后即興賦詩,雅韻天成。 齊嬰笑了笑,還未答話,便聽一旁的四殿下懶洋洋地笑著說:“皇兄讓他去又是何必?他齊二公子一下場,旁人誰還敢再作詩論文?” 語出調侃,卻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看客們立刻便瞧出了親疏有別,這四殿下能如此說話,果然是比三殿下同世家之人關系更親厚。 蕭子桓也聽出了這一層意思,心中覺得不快,臉上卻沒露出來,仍笑道:“話雖如此,卻還是不能饒了他,今日能有此太平花會,皆是敬臣退魏之功,他可得唱今日的主角兒?!?/br> 不懂行的人聽不出三殿下這話的意思,眼明心亮者卻能拆得出話里的機鋒。 如今眾人都曉得齊嬰在石城的一番作為,更知道他斬了韓大將軍的門生蔣勇,因僭越之過受了陛下懲處,結果明明立了那么大一個功卻沒得到丁點兒封賞,最后成了白忙活。 還不單是白忙活,甚至做了賠本買賣,白白得罪了韓守鄴。建康城中消息靈通的人早已曉得韓守鄴提劍大鬧風荷苑之事,如今三殿下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要在韓守鄴眼前提及齊嬰之功,豈不是在打他的臉?大將軍那樣的脾氣,就是掀了這花會的場子都不讓人覺得奇怪。 三殿下這是在試探此役之后齊韓兩家的關系。 眾人紛紛打量去,見三殿下話音落下后,左相和韓家家主韓守松連眉毛都沒動一動,韓守鄴雖然冷哼了一聲,但也再無什么別的動作,不禁感到一場好戲落了空,又暗自揣測兩家是否已經私下議過此事,也不知那齊敬臣哪來那樣大的本事,竟能安撫得了大將軍。 蕭子桓見韓守鄴未如他所料一般怒起,暗暗皺了皺眉,此時又聽齊嬰淡淡答道:“殿下謬贊,高魏退兵乃懼于陛下天威,非我之功也。我亦已過了應舉的時候,今日曲水流觴機會難得,還是讓舉子們一展拳腳來得更好些?!?/br> 進退有度,舉止得宜,正是江左世家之典范。 另一邊的韓非池此時接口笑道:“二哥說的正在理,我早就瞧見許多人躍躍欲試,巴不得詩成泣鬼神一日之間名揚江左,若二哥下了場他們豈不是沒戲唱?” 語出輕慢,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看得他爹韓守松心頭火起,恨不得將這逆子沉江了事。韓非譽看出父親惱怒,于是便履行了長兄的職責,訓斥韓非池道:“就知道說旁人!你不也還沒考中?今日也給我下去賽詩!” 韓非池佯裝沒有聽見,身子往后一靠倚在了樹上,一副誰也不能拿我怎么樣的滾刀rou架勢,令他父兄皆是又氣又嘆。 如此這么一鬧騰,這言語的場子便從三殿下那廂移開了,世家眾人接連相互調笑說話,反倒是讓幾位殿下受了冷落。 花會并非宴席,并不拘束,也并非一定要坐在原地不動,大可以隨意起身走到后山任意一處,同任意一人推杯換盞。世家眾人坐了一會兒坐得累了,便也各自起身走動閑聊起來。 傅家公子和韓家兄弟素來同齊家兩位年長些的公子交好,此時五人便繞開人聲嘈雜之地,顧自小聚起來。 韓非池道:“這花會美則美矣,不妙的是各家的長輩也在,這怎么能盡興?” 他大哥氣得一時沒說上話來,齊云轉而笑道:“四殿下怎不與我們一道?” 幾位世家公子素來同四殿下交好,平日私下小聚也常湊在一處,今日卻不見他來找他們說話,倒是稀奇。 傅卓看了齊云一眼,笑答:“你是糊涂了,三殿下也來了,四殿下怎好再過來?” 齊云和傅卓年紀相仿,讀書時還是同門,兩人關系十分親厚,齊云聞言也連道自己糊涂,說:“正是正是,應當如此?!?/br> 一提到三殿下,眾人便難免想起方才他有意挑撥齊韓兩家之事,韓非譽自然也曉得自家叔叔曾跑來風荷苑大鬧,此時望著齊嬰難免有些愧疚和尷尬,他想了想,道:“敬臣……” 他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對方抬手打斷。齊嬰眉目溫潤,平靜地道:“我與世叔只是觀點相左,如今早已說清,伯衡兄不必再提?!?/br> 他已如此說了,韓非譽若再致歉反而顯得不豁達,遂也沒再執著,只感激地朝齊嬰笑了笑,齊嬰亦報以一笑。 傅卓沉吟片刻,又道:“三殿下今日言行姑且不論,陛下對敬臣不封不賞卻是有失公允,未免……” 他話沒說完,眾人卻明白他的意思。 未免意圖昭彰,未免讓人寒心。 世家中人沒一個傻的,皆是眼明心亮之輩,自然看得出皇室貶抑世家的意圖?;适矣X得世家貪心不足,世家又覺得皇室忘恩負義。當年南渡何等慘烈,若無世家扶持蕭梁早已亡于江北,哪里還能保住今日的基業?這才過去區區三十多年,便已想著兔死狗烹?覆滅了沈家還不夠,如今還想挑起齊韓兩姓內斗? 癡心妄想! 這江左早已不是皇室自己的天下,而是世家共治,如今陛下和三殿下若要對世家動手,那便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世家絕不可能退讓一步。 而蕭子桓若真要如此,世家也絕不可能讓他登上大位。 一時幾位公子心中各有盤算,陷入沉默。 他們這頭雖然沉默了,但另一頭卻有一樁極大的熱鬧:傅家的嫡女傅容,被六公主蕭子榆給打了。 在這樁事鬧起來之前,齊樂正繞著附近的幾株櫻樹轉圈。 他這繞來繞去的樣子看得齊寧心煩,忍不住一把把他拉到身邊坐下,皺著眉問:“繞繞繞,無頭蒼蠅一樣轉了這么多圈,你找什么呢?” 齊樂滿頭大汗,還有些喘,答:“找二哥啊?!?/br> 齊寧怪道:“你找二哥干嘛?” 齊樂擦了擦頭上的汗,氣哼哼地說:“我要找二哥問問,這回花會為什么不給趙家送請帖!” 這事兒倒有淵源,是前幾日的事了。 清霽山雖則廣大,但花會的盛事也不能誰人想來就來,須得接了齊家的帖子才好上山赴會。齊嬰自己自然沒這個工夫琢磨請誰不請誰的事兒,于是此事便交到了堯氏手上。 堯氏廣發請帖,卻沒有送到趙家府上,這可讓趙齊氏和趙瑤急紅了眼,母女倆雙雙登門,同堯氏過問此事。 當時堯氏坐在嘉禧堂上,趙家母女坐在堂下,趙齊氏不好徑直問嫂子為何自家沒收到這張請帖,便只好推女兒趙瑤去問。 趙瑤自打被齊老夫人當眾罰跪、又被王清逐出了學塾,便自覺落了貴女的臉面,一連在家哭了好多日,如今這花會又沒收到請帖,便越發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時見了素來疼愛自己的舅母,那眼淚便是啪啦啪啦的往下掉,撲進堯氏懷里道:“舅母是不是不疼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