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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指身旁的座位,說:“坐?!?/br> 蕭子桓依言坐下,又聽梁皇問:“都聽見了?” 三殿下應了一聲,梁皇神情難辨,又問:“你覺得齊敬臣如何?” 今日齊嬰入宮,蕭子桓一早便接到他父皇的消息,讓他藏身在御書房的里間中旁聽。方才齊嬰一言一行皆落在他耳目之中,巨細無遺。 蕭子桓想了想,謹慎地答:“齊二有大才,更勝其父兄?!?/br> 梁皇聽言冷哼一聲,道:“這還用你說?他若無才朕何必把樞密院交到他手上?” 蕭子桓遭了訓斥,低下了頭,又聽他父皇嘆息了一聲,說:“像他這樣的人,用好了便能成為你的鎧甲,而用不好,就會成為傷及自身的劍戟——桓兒,若你坐上這個位置,你能用得好齊敬臣么?” 蕭子桓抬起頭看向梁皇,見梁皇一雙渾濁的老目中透著久經歲月磨礪的蒼涼和沉重。 “父皇……” 梁皇伸出那雙有些潰爛的手拉住蕭子桓,聲息沉重,說:“大梁富庶卻羸弱,不僅外有強敵,內里還要與世家爭斗。世家是什么?是蛀空王朝的白蟻,是貪得無厭的猛獸,你如果要坐穩那個位置,早晚有一天,要同他們有個決斷?!?/br> “我兒,”梁皇嘆息,“朕一生為世家掣肘,南渡三十余年未有一刻暢快淋漓,朕不希望,等你坐上皇位,一切還是這樣——你明白么?” 梁皇亦曾壯懷激烈意氣風發,年輕時登位也有要揮師北伐收復失地的雄心壯志,可大梁之內世家爭斗不休,彼此糾纏消耗國力,他們因自己的一己私欲捆綁著這個國家的一切,終將梁皇從一個志得意滿的少年帝王拖成一個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 世人嘲笑江左奢靡之風,稱連梁皇一國之君都耽于五石散此等不入流的玩物,可誰又明白,他陷入世家泥沼而不得動彈的苦楚,最后只有縱情聲色才能一緩心中郁結。 亦是情非得已。 而蕭子桓聽得梁皇此言,心中則掀起驚濤駭浪。 他近來雖得父皇倚重辦了不少差事,但父皇卻從未說及立儲之事,且一直在此事上態度曖昧,而他眼下這話……難道已經決意讓自己入主東宮? 蕭子桓聞言自然心中狂喜,但眼下卻不能露出喜色,他穩了穩心神,問梁皇道:“父皇是說齊二有不臣之心?” 蕭子桓同齊嬰的關系不遠不近。齊嬰是他四弟蕭子桁的伴讀,他們這些皇子幼時在一起讀書,是以他同齊嬰也自幼相識。這位齊二公子天資卓絕卻懂得藏鋒,并不好與人爭勝,他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若非他是四弟的伴讀,他們之間也許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今日他在屏后,見齊嬰對父皇十分恭謹,辦事盡心又刻意避開封賞,心中覺得他對皇室并無不敬,可聽父皇的意思,似乎對此并不滿意。 果然梁皇冷哼了一聲,冷聲道:“他折返建康之后先回了齊家去見他父親,隨后才來見朕,倘若他是魏臣,他敢如此行事么?歷朝歷代,哪有臣子膽敢視家族重于朝廷?世家狂悖如斯,他們甚至已經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了!” 蕭子桓聽言低下頭來。 的確,父皇所言在理。凡天下之臣,無一人敢視家重于朝、視父重于君,唯獨江左大梁不同,世家官宦樹大根深,慣于藐視朝廷,南渡三十余載至今,已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有些事是不能提的,不說破時大家縱然心照不宣,卻尚且能粉飾太平,可一旦被人點破,那些久久壓抑的不平之感便會從心里破土而生,翻騰起滔天的浪來。此刻蕭子桓眼中浮現狠戾之色,右眼下的淚痣也顯出些許猙獰,壓低聲音對梁皇道:“倘若父皇忌憚他,不如……” 他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沈家覆滅之后,其勢力為三姓瓜分,其中齊氏獲益最大,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確皇室不能明著把齊家人怎么樣,但若要暗中殺掉一個人,就算對方是齊敬臣,也并非全無可能…… 不料他話音剛落,梁皇卻冷嗤一聲,反問:“你殺了他誰去平外患?石城之亂貽害已久,滿朝文武莫可奈何,他才上任幾個月便逼得顧居寒退兵,還將北魏朝堂攪成一池渾水。如此權術,除了他誰能做到?你?還是擁護你的那群飯桶?” 語出嚴厲,堵得蕭子桓無話可說。 他低下頭,謹慎地問:“那父皇的意思是……” 梁皇長嘆一聲,扭頭望向窗外,沉吟良久,頗為陰森地說:“眼下國難未平,自然要用他,而在這之后……” 蕭子桓聽見他父皇停頓了一下,那張蒼老的臉上浮現他許久未見的狠辣之色。 “……這樣的人要么廢了,要么殺了?!?/br> 齊嬰在出御書房不久后便在出宮必經的宮道上遇見了蕭子榆。 她領著幾個宮女等在路旁,正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石子,似乎已經等了很久。抬頭一瞧見齊嬰,那雙跟她哥哥極為肖似的桃花眼便乍然亮起,立馬撇下一干宮人朝他跑過來,杏色的裙裾飛揚如彩蝶。 蘇平一瞧見六公主,便知眼下自己不適宜留在此處了,他十分貼心朝齊嬰躬了躬身,道:“小齊大人,那老奴就送到此處了?!?/br> 這時蕭子榆已經走到跟前,還不等齊嬰說話,她便搶著道:“蘇總管快回吧,本宮替你送他出宮?!?/br> 蘇平陪著笑,連連稱好,隨后便帶著宮人紛紛退下。 蕭子榆抬眸看著齊嬰,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模樣,齊嬰嘆了口氣,替她緩解了這番尷尬,當先問她道:“公主怎么在這兒?” 這一下挑起蕭子榆的話頭,她用那雙瀲滟又嫵媚的桃花眼看著他,背著手撒嬌道:“自然是來等你的,我聽人說你今天早上往宮里遞了帖子要入宮,就一直等著父皇召你,都在這兒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她喋喋不休,若放在平時齊嬰大概還會耐著性子聽她說完,但那天他確實已經深感疲憊,便打斷了她,道:“殿下如不介意,還是邊走邊說吧?!?/br> 蕭子榆被他打斷,又瞅了他一眼,覺得他對自己不耐煩,一時驕縱的脾氣便上來了,撒了個小火,道:“你就這么不耐煩同我說話么!還要邊走邊說?是想早點出宮去從我身邊逃開?你就一點也不想我?” 說完便眼圈一紅,一副要哭的模樣。 齊嬰見她要哭,一時也不好待她太冷,只能耐著性子對她說:“沒有……” 蕭子榆不依不饒:“怎么沒有!” 齊嬰沉默了一會兒,答:“我只是有些累了?!?/br> 蕭子榆抬頭看了看他,確然見他神情疲憊,眼中還有血絲,人又比月前瘦了許多,知他所言不虛。 她一向癡戀他,見不得他有一點兒不好,一聽他說累了,立刻方才所有的脾氣都化為烏有,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