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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的老子,他齊敬臣何以如此年輕就坐此高位?他蔣勇半生拼殺才有今日基業,他齊敬臣區區一個黃口小兒,只因是世家出身就輕易成了他的上官,他還要卑躬屈膝在山皋之下等他數個時辰迎他進城,何其不公! 蔣勇心中忿恨,卻又不敢得罪齊嬰,面上十分恭順地與上官虛與委蛇了幾句,隨后試探著問:“小齊大人不遠千里來到南陵,不知是……” 齊嬰放下筷子,從青竹手中接過茶盞端在手上,淡淡地答:“將軍安心,此來并無他意,只是我剛調任不久,石城眼下又干系甚大,自然要來看看?!?/br> 他神情寡淡,看起來滴水不漏,蔣勇一時也摸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他恐齊嬰誆他,怕他此來是天子授意,畢竟那樞密院中號稱劊手的徐崢寧徐大人都一同來了,難免令人膽寒。 徐崢寧何許人也?專司密命,手底下的人命多如過江之鯽,這么多年來大梁有多少叛臣死在他手下?根本數不清。 蔣勇寒毛倒豎,面上卻要繃得住,一頓接風宴難免因此吃得味同嚼蠟,直到將兩位上官送入客舍時還恍恍惚惚。 自客舍回屋,蔣勇一路都在琢磨齊嬰和徐崢寧今日的言語神情,尤其是徐崢寧,怕他已經發現了自己降為魏臣的秘密,心中始終惴惴。待進了自己屋里,卻看見堂屋中坐了一個黑影,將他嚇得肝膽俱裂。 蔣勇“唰”的一聲從腰間拔出劍來,低喝一聲:“誰!” 那黑影不疾不徐地靠近蔣勇,屋外慘淡的月光映出來人的面容,蔣勇認得這人,乃是大魏安插在石城的細作之一。 他這才舒了一口氣,把劍收回劍鞘,眉頭卻仍緊鎖,低聲罵道:“你是昏了頭了!樞密院的人就在府上你還敢來找我!是想被他們割了腦袋扔到江里不成!” 那黑影面無表情,聲音冷漠,道:“將軍如此束手束腳,難怪數月也未能讓梁軍出戰。將軍如此行事,就不怕讓顧將軍懷疑你對大魏的忠心么?” 蔣勇一聽這話,心知是顧居寒已對自己不滿,不免心中叫苦。 他本無意降魏,只是去年石城大敗時被顧居寒擒住。那顧家的小將軍也不知道是天上的哪顆武曲星下了凡,將梁軍殺得節節敗退,蔣勇被他擒住后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顧居寒卻愿招降他,讓他說出韓守鄴韓大將軍的所在之處。生路在前,哪有不走的道理?蔣勇當然是立刻招了,結果害得他的伯樂韓守鄴差點兒丟了腦袋。 韓守鄴撿回一條命,石城后來也又重新回到大梁手上,顧居寒陳兵江北,預備回春后再戰。他將蔣勇放回石城,韓守鄴因受傷不得不返回建康療養,蔣勇因此成了南陵守將。顧居寒將他埋成暗釘,鼓動梁軍出城應戰,蔣勇心中其實也不愿意,只是他當初出賣了韓守鄴一次,在顧居寒手上落下了把柄,如今也只得任他拿捏,稍有不從,顧居寒便會將他降魏之事捅出去,到時候不用顧居寒動手,樞密院的人就會讓他身首異處。 顧居寒盼戰,這數月來已經給他遞過數次消息讓他開城出戰,蔣勇也想配合,只是自打那齊敬臣上了任,樞密院連下七道文書禁戰,弄得他也是沒有辦法。 蔣勇夾在中間苦不堪言,對那黑影服了軟,道:“還請顧將軍息怒。此事……此事我屬實已經盡力,只是大梁樞密院素來說一不二,那齊敬臣如今又親自來了石城,我雖有心勸戰,可也實在是……” 蔣勇掏了心窩子,那黑影卻仍滿面冷漠,道:“顧將軍并非不通人情,也深知將軍的為難之處,只是我魏軍已經在此耗時數月,若再無一戰,顧將軍也難向我皇交待?!?/br> 蔣勇連連點頭,又聽那黑影道:“顧將軍有一言贈你?!?/br> 蔣勇連忙道:“閣下請講?!?/br> 月色森冷,那黑影聲含肅殺:“轉危為機,以殺引戰?!?/br> 蔣勇面露疑惑:“這……” 那黑影瞇了瞇眼,眼中浮現殺機:“殺了齊敬臣?!?/br> 蔣勇大驚失色! 他實在沒想到顧居寒竟動了這樣的心思!齊敬臣是什么人?左相齊璋之子,大梁世家最出挑的人物,如今又是被陛下信重的權臣!殺了齊敬臣,就不說朝廷了,單說那齊家,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但最初的震驚過去,蔣勇倒也想通了顧居寒的用意。 齊敬臣若死,他便可稱此事是高魏所為,當即便可以挑動軍心開城主戰,就算當時挑不起來,大梁朝廷也會震怒,兩國一戰也就避無可避了。 只是…… “只是,”蔣勇額上沁出冷汗,聲音有些打顫,“顧將軍也許不知,這,這齊敬臣所系的干系甚大,他若身死,大梁朝廷絕不會善罷甘休,屆時再牽帶上世家怒火,恐怕就不是石城一戰可以平息的了……” 那黑影淡淡一笑,道:“將軍,大魏從不畏戰,此事若能挑起更大的紛爭,反而更合我皇心意。將軍只管去辦,不必多慮?!?/br> 蔣勇擦擦額間冷汗,還要再勸,卻被那黑影打斷:“怎么?將軍已經做了大梁的叛臣,如今還要再做大魏的叛臣么?” 話鋒冷厲,讓蔣勇無話可說。他連稱不敢,看著那黑影出了門,消失在黑暗之中。 月涼如水,江潮聲聲。 徐崢寧走到齊嬰房門口,見他房內燭火未熄,正欲敲門,剛抬起手來便見門自里打開了。小齊大人的私臣白松站在門口給他開了門,抱著劍對他說:“徐大人,公子請您進去?!?/br> 徐崢寧挑了挑眉。 他一早就聽說過白松耳力驚人,卻沒想到敏銳到這個地步。他也是習武之人,步伐氣息都很輕,卻還是一早就被他發現了。 徐崢寧朝白松點了點頭,隨后抬步跨進門里。 房內,他的上官正在獨自下棋,那個青衣的童子站在他身后。見到徐崢寧來了,齊嬰十分客氣地起身迎他,又請他落座。 徐崢寧在齊嬰對面坐下,見棋盤上黑白兩色錯綜交纏,是一局已經下了很久的棋。 他聽見齊嬰問:“徐大人深夜到訪,是那邊又有何動作了?” 徐崢寧答:“大人遠見,蔣勇果然已是叛臣,今夜在房中密會高魏細作。我聽大人吩咐,并未打草驚蛇,只是為防他們戒備,未能靠近,不知他們在謀劃什么?!?/br> 齊嬰又落下一子,眉目不動,點了點頭,道:“徐大人辛苦?!?/br> 徐崢寧見他氣定神閑,不禁問:“大人莫非已經心中有數?” 齊嬰的手從棋盤上收回來,抬目看了徐崢寧一眼,淡淡一笑,答:“倒不難猜。禁戰之令是我下的,如今我又親赴石城,顧居寒盼戰心切,想必是想讓蔣勇殺了我,借此挑起戰端?!?/br> 徐崢寧聞言一愣。 他在樞密院任職十數年之久,早已見多了生死之事,卻少見有人能像齊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