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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能辨認出他是個二十出頭的男生。李廿在歌廳做事,混在一群陪酒女中間,用老板娘的話來說,李廿就是專門去伺候那些變態男人們的,他們知道李廿是男人,一邊對他感興趣和上下其手,一邊又喜歡用言語侮辱他——“你真是男人???帶把兒的嗎?那把兒能用嗎?”他們說這話時,李廿默不吭聲地坐在一邊,他不太諂媚,看上去有些冷淡,但這份冷淡讓那些男人更加興奮。李廿缺錢,母親罹患重病,他需要這份陪酒的工作。雖然那女人自打幾年前發現了他的異裝癖好后,就每天打他罵他,但李廿還是不得不掙錢給她治病。這份陪酒的工作讓李廿開始有些抗拒穿上女裝,因為每每穿上,就意味著他又要忍受被羞辱的處境。片子后半程,一直忍氣吞聲的李廿終于爆發,跟客人大打出手。他的假發被扯下一半,被男人們踩在鞋底下,裙子也在打架中被撕裂,離開包間時他接到母親病危的消息,就這樣狼狽地趕去醫院。他等在醫院門口,有男人靠過來,為他披上了一件西裝。李廿再次穿上女裝是在母親的葬禮上,來殯儀館的人都回頭看他,但他沒理。他買了一束新鮮的花放到墓碑下方,盯著黑白照片上的人看了好一會兒。那晚他辭了陪酒的工作,回到家,他踩著高跟鞋,在月色下跳了一支舞。就像片頭那樣,鏡頭只拍了他的小腿,紅色高跟鞋踩著舞步敲在地板上,看上去很美。片尾曲響起來,曹燁半晌沒回過神。難怪曹修遠當時會在頒獎禮后懟記者。梁思喆在這片子里顛覆出演且足夠驚艷,居然沒能憑借這部片子拿到影帝,實在讓人不平。不得不承認,在這部片子里,曹修遠作為導演也足夠出色,片頭李廿脫高跟鞋時,躬**小心地擦掉上面的污跡,到中后段他回到家用力踢下高跟鞋,一只鞋踢得老遠,另一只鞋重重踢到了墻上,只這一個細節,就能看出李廿對自己異裝癖好的態度變化。曹燁去找了當年的相關資料,新聞上說,的結局片段是曹修遠親自改寫的。編劇原本想在李廿穿著異裝參加母親葬禮的一幕結束,可曹修遠在最后加上了月色下的那一支舞。寫報道的記者大概是曹修遠的影迷,說內地大概只有曹修遠,會給一部關于異裝癖的片子添上這樣一個既美又充滿希望的落幕。曹燁回想月色下的那支舞,他想大概梁思喆那句話是對的,近十年來他沒看過曹修遠拍的片子,幾乎忘記年少時他心目中的那尊神祗是怎樣發光的。這片子讓他意識到,父親身份之外的曹修遠的確光芒四射,可這些年他一直把自己縮在曹修遠帶來的陰影處,拒絕站得稍遠一些,脫離兒子的身份,站在一個“人”的角度,客觀地評價曹修遠。再看一部片子吧,曹燁發了一會兒怔,然后走到架子前,還是?是他跟梁思喆共同的回憶,也許可以跟梁思喆一起看……只是為什么其他片子都只有一盒,卻有兩盒?難道是刪減版和未刪版的區別?這樣想著,他拿起影碟,盯著的封面看了一會兒,那封面他再熟悉不過,是梁思喆的微信頭像。他打開碟片盒,里面飄出了一張薄薄的紙。曹燁沒來得及彎腰去撿,因為他看見了碟片盒里的照片。他一眼認出了照片拍的是茵四街,準確地說,是冬天下雪的茵四街。因為他曾經拜托過黃鶯,讓她每逢茵四下雪,就拍一張照片給他。他拿起里面的幾張照片,那是從不同角度拍的,街頭,巷尾,藍宴門頭前面,還拍了站在中間的小小白。他蹲下來,把剛剛飄落在地面上的紙撿起來。紙上的墨水字跡已經褪了色,看上去年代已久,但力透紙背的字跡依然很清晰,豎著的一排字,是梁思喆的筆跡——“17歲生日快樂,世界上的另一個小滿。你永遠是最美好的少年?!?/br>這句話曹燁并不是第一次聽到,但如今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金像獎頒獎典禮那晚,梁思喆的最后一句話是對他說的。當時他以為對視是錯覺,現在才發覺,站在頒獎臺上的梁思喆的確在看著他,那一瞬他們真的在對視。N-第十章-9曹燁捏著多年前梁思喆寫下的那張字條,盯著看了半晌。黎悠去世后他一直過得不太開心,很大程度上來自于一種被拋棄的孤獨感。有時回想人生前二十幾年,總覺得那是一場人人都各司其職的假象——曹修遠扮演威嚴的父親角色,黎悠扮演溫柔的母親角色,鄭寅扮演溺愛他的叔叔角色,所有經過他世界的成年人,皆是配合這場戲的群演而已。可現在忽然發現,那些年讓他莫名心煩的梁思喆,居然一直在隱蔽地愛著他。其實他并沒有真正孤獨過。曹燁把照片和字條放回影碟盒,又拿起了那盤。先看望川吧。他想看看這五年他錯過的梁思喆。放映機發出輕微的運作聲響,銀幕上出現了一輛貨車,疾馳在黑夜的公路上,坐在駕駛位上的那人便是梁思喆飾演的陸河川。若非梁思喆那張臉足夠具有辨識度,陡一從李廿變成陸河川,大概真會讓人認不出來。曹燁回想五年前的梁思喆,事實上梁思喆跟他飾演過的每一個角色都不太像,但真的出現在銀幕上,又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有違和感。陸河川剃了很短的頭發,穿著洗得發舊的白汗衫,一只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伸到窗外吹風。副駕駛位上,郭振仰頭靠在車座上,路不平,貨車軋到了坑,晃了一下,郭振睜開眼,醒了,他打了個哈欠問陸河川:“困不困?要不我開會兒?”“你開得了夜路???”陸河川看他一眼。“你得讓我試試才知道?!?/br>“算了,我怕死,幫我點根煙吧?!?/br>郭振朝陸河川靠過去,手在他褲兜里摸煙盒,沒摸到,陸河川cao著有些流氓的腔調“嘿”了一聲:“摸哪兒呢?”“摸煙?!惫駴]搭他的腔,低頭看了看,彎腰撿起了煙盒,抽出一根遞到陸河川嘴邊,等他咬住了,又用打火機幫他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