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五十四章
一秒就會把我們全部淹沒。 然而理智還是勝過了恐懼,我手中的骨矛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在我幾 乎走神的當爾它已經刺穿了只向我撲過來的戰獸。 那只戰獸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嚎叫著,我能夠清晰的看見它一層一層的利齒在 我的面頰前面瘋狂的開合。 骨矛扎的很深,已經來不及抽出來了。我將它連帶著上面的魔獸射了出去, 然后凝聚了另外一根。 那只被我刺飛的魔獸剛剛落地,還想掙扎著重新撲過來,然而它后面的里奧 雷特們就已經將它踩在了腳底下,活生生的變成了rou泥。 漆黑的法球從我的余光中一閃而過,三只魔獸被初邪砸飛掉。法球在空中一 個回旋,爆發出一陣魔力的光彩,緊接著就是極高頻率的亂竄。 身后的通道算是勉強建立了起來,緊跟著我們的戰士從我們身后掠過,剩下 的工作就是保證我們自己的存活了。 一只只魔獸沖上來的時候,我都用骨矛和骨盾將它們硬生生的頂開在了一邊。 不需要浪費能量對它們進行殺傷,這是奧索維早就說過的事情。 奧索維這時候靜靜的呆在我們后方,等待著下一輪的戰斗力替換。 初邪的法式很奏效,在一瞬間,我甚至產生了「一切還很輕松幺」的錯覺。 然而還沒等我的想法消逝,斜上方就掠過了一絲黑色的閃光。 一只人形里奧雷特用巨大的增殖手臂一把抓住了空中的葬敵法球。葬敵法球 砸爛了它的那只手臂,然而另一個里奧雷特也沖了過來,他用一股影族常用的陰 影能量裹住了大大減速的葬敵法球。 下一秒鐘,初邪就暴露在了不計其數的魔獸攻擊之下。 當我看到幾十只魔獸從各個角度撲向失去了武器的女孩之時,絕望的吼聲幾 乎要從我的喉嚨里爆發出來了。 然而奧索維如同他所承諾的那樣,在千鈞一發之際攔在了女孩身前。他手里 的雙劍像絞rou機一樣舞動了起來,風暴一般的刀刃卷走了鋪天蓋地的血rou,那些 魔獸就好像rou塊一樣被切的粉碎。 我似乎在哪里看到過這種戰斗的姿態。雙劍的用法雖然有所不同,但那種出 劍的速度和力道,是完全超脫出人類的層次。 很快,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記憶深處。那是我和幽鬼、食影者一起前往光 面之時,最后遇到的那個女孩。她也用的是雙劍,并且以一己之力扛下了愛絲彌 蕾與魯恩希安的聯手攻擊?,F在的奧索維有著和她相似的身姿。 「后續法式跟上!」奧索維對身后的初邪大吼。 初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立刻做了新的手印。葬敵法球從內部爆發出了一層 稀薄的黑色能量,成功抵消了禁錮它的牢籠,然后迅速回旋到了主人的身邊。 還沒有等我們松口氣,一股更加強大的能量壓迫就頂了過來。 一頭巨型里奧雷特戰獸踩著自己同胞的身體,從遠處狂吼著向我們沖了過來。 它有著流線型的黑色身體,五米多高,體型看上去像是熊類,只是身上的各種甲 胄和倒刺讓它顯得比任何一種熊類都要猙獰。它厚重的腳掌有些像是龍爪,每一 步都能夠踩碎幾只戰獸的身軀。 和我曾經戰斗過的那頭蛇形深淵瞳魔相比,它要小太多了??蓡栴}在于,這 一次被包圍的是我們而不是它們。沒有辦法進行迂回,也沒有空間進行閃避,這 種強行沖撞太致命了。 又是奧索維個沖了過去,他在空中舒展身體,接連不斷的對那頭巨獸打 出能量彈。那是很強的能量彈,它們產生的爆炸極大的緩沖了巨獸的沖擊速度。 我只能說奧索維在處理這種狀況的時候太有經驗了,他在時間就做出了 應對的選擇,否則不可能這幺快的凝聚出高威力能量彈。這是經歷過無數真正與 里奧雷特之間的暗面戰爭才能夠掌握的戰斗意識。 奧索維暫時解決了被巨獸碾過危機,然后和它戰斗了起來??墒俏疫@邊的麻 煩卻并沒有減少,又有兩個人形里奧雷特同時向我沖了過來。 我將手里的骨矛用力向他們投了過去,這個動作只減緩了他們其中一個的速 度。不過我也并不指望這個攻擊能真的取得什幺效果。 我這幺做的原因是要拿神宮,對低級魔獸而言,用神宮實在是太耗費能量了。 可是這幾個對手讓我不得不選擇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就僅僅是去抽神宮的時間,有四頭魔獸就已經撞在了我的能量護罩上。好在 我的防御能量還算充足,并沒有被它們攻擊到。 初邪在我后面,她已經盡全力去砸開向我圍來的魔獸了??墒悄ЙF的數量實 在是太多,而她也不可能放棄自我保護。 個沖上來的里奧雷特似乎是噬族,因為他還沒有很好的塑造身體,在腹 部留著一張血盆大口。 那種完全不符合人類結構的器官讓我后背發麻,沒有人會喜歡被那種東西咬 上一口的。 不過那似乎代表對方的等級不會太高,畢竟影族的領主就算強大也不可能完 全支配其他種族的高級人形種。 神宮的光芒一閃,咱我們錯位的時候就已經切下了他的一只胳膊。而他的攻 擊被我的防護罩所吸收,震得我胸口一陣淤塞,卻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 用能量刃劈開幾只伺機撲來的戰獸,我回頭去看自己的戰果,結果卻迎來了 一把骨刀。 神宮勉勉強強的接下這一擊,我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急忙往側面加速以躲過 后續攻擊,結果卻直接撞在了其他的魔獸身上。 那個低級的戰獸被我撞了個重傷,所以沒能攻擊我。但是當我重新找回方向 感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迷失在了魔獸的包圍之中。 奧索維在不遠的地方和巨獸戰斗著,我能定位他的所在,然而初邪卻不見了。 四周全都是魔獸以及和它們死斗的戰士,能量的光芒和爆炸從四面八方升起 來,我根本無法找到初邪的位置。 一種極端的恐懼從心里升了起來,我向空中急竄,希望能從高處找到她。 然而緊追而來的人形里奧雷特卻阻止了我的行為,它們兩個一前一后對我展 開了夾擊。那個被我砍掉一只手的噬族已經再生完畢,我幾乎忘了,阿紗嘉的族 人根本不會懼怕那種傷害。他剛才就是在以犧牲肢體的方式來換取我的防御破綻, 如果不是我的能量比他高,或許我已經死了。 兩個敵人的攻擊頻率很高,他們深知人類的弱點,任何可觀傷口都會使我們 的戰斗力大幅下降,所以我們必須制造強大的護罩。他們就是希望通過以傷換傷 來消耗我的能量。 不光是他們兩個,只要一有機會,戰獸們就會撲過來填補他們的攻擊漏洞。 能量護罩不停的閃爍著,五分鐘之后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能量有些不夠用了。而這 段時間里,我更擔心的還是初邪的安危。 心里面像是著了火,我越是想擺脫這兩個敵人就越是手忙腳亂。最后,我終 于忍不住了,借著護罩強行擋了一波攻擊,然后發動手印聚合了贖魂之鎧。 這種高消耗的東西本不該在戰爭中使用的,可是我別無辦法,或許下一秒初 邪就會受到致命的傷害,我不能再等了。 贖魂之鎧凝聚成功的下一秒,凝聚了能量刀刃的手臂就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忍痛回手一刀,正中對方的腹部,卻被他腹部的大口一口將刀刃咬了個結實。 我連忙抬起另一只手,打算用肘部的骨刃去防御另一邊的攻擊,然而那攻擊 卻遲遲沒有來。 另一個里奧雷特的攻擊停了,他愣在了旁邊。 「朽骨???」他用一種充滿畏懼的聲音叫了我。 我終于想起來,自己在骸族之中是有著極高的支配力的,這是【紅函】上曾 經告訴我的信息。雖然對其他種族的里奧雷特來說等若無物,但卻足以支配任何 領主以下的骸族。 或者說,甚至可以從黑無那里爭奪這個骸族的支配權? 「殺了他!」我對那個骸族下達了殺伐的指令。 他照做了,雖然臉上帶著一絲疑慮,但還是干凈利落的將手里的骨刀揮向了 旁邊的那個噬族。 借著這個機會我用力抽奪回了神宮,然后急速上升。 我不禁想,如果我支配著手里這雙對戒的同時,也和阿紗嘉簽好了終極契約 的話,說不定可以給這場戰斗的敵人增加不少反叛者。 不過這也只是幻想而已,畢竟影族的戰斗部隊里面絕大部分還是本族的戰獸。 而且我一個人也不可能抵消對方多個將軍的支配力。 我一邊將不斷撲過來的魔獸炸開一邊四下掃視,終于看到了葬敵法球的光色, 然后重新向那邊沖了過去。 「初邪!」我高聲叫著女孩的名字。 地面上鋪滿了被鈍物擊碎的里奧雷特血rou,我辨認出了三具人形種的殘骸。 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在我向女孩所在的方向沖過去的時候,那如同龍卷一般旋 轉的法球緩了那幺一下,我借著這個機會突入了初邪的身邊。 在法球制造的風暴中央,女孩跪在血泊之中,她的身上是各種能量爆炸和魔 獸留下的傷口。 她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還說什幺要保護我呢……」 在留下這幺一句話之后,她向后倒去。 我一把抱住她,然后看到了她胸口巨大的穿透傷,那里釘著一根里奧雷特的 爪子。 一股刺骨的寒冷將我籠罩了起來。這種感覺我曾經體會過一次,那是足以讓 我放棄生欲的可怕體驗。 黏滑的血液在瞬間就沾滿了我的手,很多很多的血,那些血讓我恐懼的渾身 發抖。 「不要閉上眼睛!」我大聲喊著女孩的名字,努力阻止自己去想象即將發生 的悲劇。 女孩嘴巴微微頜動,似乎想要說什幺。緊接著,龐大的魔力云從她身體里面 溢了出來,就好像傾瀉而出的洪水。 和能量不同,魔力在形成法式之前不會和任何東西產生相互作用,它們迅速 充滿了我們身邊所有的空間。就好像,初邪的生命力如同她的魔力一樣在不可逆 轉的噴涌著。 「我不會死的……不能死……還沒贏……好痛……」女孩的臉上已經完全沒 有了血色,她的喉嚨里發出了模糊不清的聲音。 不可控制的魔力云翻騰著,似乎想要聚集起什幺形狀??墒窃跊]人控制的情 況下,它們只是一點一點的消散掉了。當初邪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的魔力似乎也 都傾瀉了個一干二凈。 失去魔力支持的葬敵法球消失了,圍在周圍的魔獸再次向我所在的地方撲了 過來。 已經顧不上能量上限之類的事情了。我抱緊初邪,用剩下的一只手握緊神宮, 大吼著將能提升的能量都負載在了上面。 神宮的刀身爆發出了奪目的光彩,那是溢出的能量所殘留的痕跡。我一邊抱 著初邪向回沖一邊將神宮舞成了一片混亂的刀光。 前面擋路的魔獸被強大的能量刃切的粉碎,身后卻不斷有各種各樣的攻擊沖 擊在我的防護罩上。我能感覺整個身體都好像被打碎的雞蛋一樣,內臟被接連不 停的沖擊攪成了一團,劇痛幾乎控制了我的意識。 可是我沒辦法停下來,哪怕早一秒也好,我必須要帶初邪回去。什幺隊形、 戰陣、任務已經完全被我丟在了腦后,在無窮無盡的獸群之中我根本控制不了自 己的理智。 不知道是因為戰斗減員太嚴重還是像我這樣無視陣型的人太多,潮水一樣的 魔獸似乎已經突破了我們水滴狀的戰陣。我幾乎已經看不到身邊的同胞了,所能 做的就只是不停的把閃耀的神宮一次又一次的斬下去。 不知道殺了多久,手臂似乎都已經失去知覺了,神宮的光芒在掠過又一頭魔 獸頭顱之后像殘燭一樣熄滅了。能量就要見底,而我卻仍然沒有看到希望的邊際。 臂彎里的女孩沉重的像是鐵塊,我已經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仿佛就要變成 我記憶中的飛灰了。 我聽見自己絕望的嚎叫著,已經失去了能量的神宮以不甘的姿態繼續劈砍著 撲過來的魔獸,直到手臂怎幺都抬不起來。 大概就要這樣被淹沒了吧……已經麻木的雙腿完全支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了。 「站起來??!貪狼??!」奧索維的聲音從遠遠的后方傳了過來,他嗓子已經 嘶啞了。 我聽到了比身邊各種魔獸的嘶吼還要吵鬧的聲音,一頭戰爭巨獸正朝著我們 的方向沖過來。 該放棄幺?初邪已經不在了,我就這樣被那頭巨獸踩死不是也挺好的幺? 然而我的身體卻不是這幺做的。雙腿像是自動做出了反應,支撐著我向后面 用力躍了半步。 一柄巨劍堪堪從我面前斬過,在距離我半米的地方兇殘的迎了上去,截停了 那頭巨獸。 巨劍的主人是我從沒見過的重凱甲戰士,他用驚人的速度再次掄起巨劍,在 巨獸身上不斷留下新的傷口。這個戰士的個頭比我要矮不少,但是體型卻非常寬 大,他和他的劍像是鐵壁一樣擋在了我的前面,他救了我和初邪。 奧索維趁著這個機會躍到了我旁邊,手里的雙劍不知停歇的揮動著,屠戮著 所有試圖接近的魔獸。 「站起來??!這狗屎戰斗還沒結束呢??!」面前的戰士咒罵道。 那是個矮壯的女人,她粗聲粗氣的對我吼著,伸手抓住我拿刀的胳膊。 我咬著牙,借著她給我的一點力量重新站起來,再次將神宮充上了恢復出的 一點點能量,刺入了離我最近的那頭魔獸的身體。 已經不知道期盼了多長時間,遙遠的身后終于傳來了一陣強光,伴隨著密集 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所有人的心都繃緊了,或許有些人像我一樣,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去繃緊什 幺了。大家知道,三個零級戰士的戰斗應該快要有結果了。所謂的結果,其實就 是我們的命運,要幺在無盡的獸群中被耗死,要幺勝利。 整個戰場陷入了長達三秒鐘的寂靜,然后一望無盡的獸海退潮了。相互簇擁 著的魔獸們像從樹上掉落的石榴,在枯火平原上炸散開來。咆哮聲不見了,取而 代之的是呼嘯而過的嗚咽和暗暗的咕噥聲。這些魔獸在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戰意, 如同突然獲得了自由的牲畜,自顧的向各個方向開始逃竄。 我知道,是人類贏了??墒悄峭耆恢匾?,重要的是我懷里的人。 我已經失去了查探女孩的勇氣。我所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所有的力氣向黑城 基地的方向開始加速。 大概只堅持了五分鐘的樣子,我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所有的聲音似乎都 離我遠去了。 奧索維和剛才那個女戰士扶住了我,帶著我一起加速飛了起來。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到了基地,在沖進醫療所之前我就失去了意識。 *?。。。。。。。。。。。?/br> 我頭痛欲裂的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全身酥軟的像是濃稠的奶油 湯,意識也在不斷的閃爍。在堅持了十幾秒之后,我又睡了過去。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意識就清醒多了,大概是之前麻藥的效果已經過去了的緣 故。這并不是什幺好事,因為我馬上就體會到了讓人心口發緊的疼痛。 全身上下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傷口,整個人幾乎都被綁成了木乃伊。最嚴重的 是右手,手腕上架著一個便攜型筒狀的理療儀,現在連彎一下手指都相當困難。 我嘗試坐起來,雖然有些困難,但我還是做到了。我又動了動雙腿,除了酸 痛感之外一切都好。 我拔下左手臂上的輸液管,下了病床。 奧索維就坐在我的床邊,他像石頭一樣冰冷的坐在那里。我看到他表情的時 候只覺得整個天花板都向自己壓了過來。 「初邪在哪里?」我努力阻止自己全身的顫抖,勉強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對不起……」奧索維輕輕說道。 我感到自己的嗓子絞成了一團,沒有辦法再呼吸。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告訴我她在哪里!」 「你昏迷了一個多星期。她的葬禮在兩天前就已經結束了?!?/br> 一種沒辦法描述的感覺用力撕扯著我的神經,簡直要將我整個人都撕碎。 我伸手拔出了神宮,另一手抓住奧索維的衣服,一把將他拉到了身前。我用 刀刃緊緊的抵著他的喉嚨,淚水在一瞬間就涌了出來。 這一定是個噩夢,殺了他我就會醒過來,我這樣對自己說著,然后控制不住 的抽噎起來。 我想要放聲大哭,但是卻發不出聲音。 然后胸口傳來的巨大疼痛感讓我勉強清醒了一點點。 我感覺到臉上傳來了濡濕的感覺,那是眼淚浸透枕頭造成的。 是夢,一個噩夢。 我重新睜開眼睛,只覺得胸口悶的喘不動氣。 手臂上插著輸液管和理療儀,身體上的情況和夢里幾乎一樣,只不過疼痛感 比之前要清晰的多,在坐起來的時候也比夢里要困難一些。 在昏迷的時候我做了噩夢,現在我必須要讓自己從那個噩夢之中醒過來。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強忍著疼痛翻下了病床。很慶幸,我并沒有和在夢中一 樣看到奧索維。 神宮橫置在旁邊的桌子上,旁邊還放著一罐水和一枚蘋果。我踉踉蹌蹌的走 過去,一口氣喝干了水,又把蘋果在兩口之間塞進了肚子。我昏迷的時間并不算 太久,憑肚子的饑餓感就能分辨出來。 這場從清晨開始的戰斗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而現在似乎剛剛入夜。 這是一件單人病房,看來我的待遇還算不錯,至少不用擔心有閑雜人士偷走 我的武器。 鎧甲之類的東西被隨意堆砌在門邊的角落里,那并不是什幺稀罕的東西,所 以我也沒有重新穿上它們的打算。鎧甲上面有很多撕裂的地方,看來我受的傷比 想象中要重,只是自己當時似乎沒有感覺出來。 我推開房門,來到了醫療部的走廊里。走廊里很靜,但是從樓梯間的方向仍 然可以聽見下面樓層里面的嘈雜聲。 我艱難的邁著腳步,一間一間的查看著附近的病房。當走到第七間的時候, 我看到初邪正躺在里面。 女孩的臉上掛著氧氣面罩,被子下面的身體緩緩的起伏著,旁邊的心率儀器 也在穩定的展示著她的生理指數。 一種足以讓人痛哭起來的解脫感從我心里爆發了出來,但是我實在是沒有力 氣再做什幺難看的事情了。我打開門,拖過一把椅子坐到了她的床邊,抓住了她 冰冷的小手。 世界在瞬間變得無比安寧,我覺得心里一片平靜,靠在椅子閉上了眼睛。 我沒有失去她,太好了。 「你應該回病房去好好休養下……」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奧索維的聲音把我吵醒了。 我回頭看去,他正帶著一臉疲憊站在初邪病房的門口。奧索維的手上纏著繃 帶,脖子上也貼了紗布,但總的來說他看上去并沒有什幺大傷。 「她會好的吧?」我看著繼續沉睡的女孩,問道。 「失血過多,肺葉穿刺傷,很久才能好?!?/br> 我點點頭,「我們贏下來了,對幺?」 「是的。我們準備前進了?!箠W索維的聲音里勉強帶了一點點歡快的意思。 我不知道燃墟他們是怎幺擊殺黑無的,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做到了,我們換來 了前進的資格。這是我們賭上性命換來的勝利,而勝利的味道還不錯。 「傷亡情況呢?」我又問。 「幾乎所有人都受了傷,成功撤回到基地的大概有六成?!?/br> 這個結果讓我有些意外,因為我在戰場上并沒有看到那幺多人類的尸體。 「六成……也就是說死了兩千多人啊……」 「沒錯。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魔獸逃散的時候死掉的?!?/br> 「怎幺會這樣?」 「失去控制的里奧雷特會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決定行動,它們會恐懼我們這種 高級戰士,也同樣會攻擊它們眼中的弱者。最外圍那批戰士能量消耗很大,所以 死傷最重?!?/br> 聽到這件事,我忍不住站起身來。后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胸口也覺得 有些沁涼,讓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還是回去休息的好,醫生說你內臟有血腫?!箠W索維說。 「拜托你件事情,」我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對他說,「找人把我的床位換到這 個房間?!?/br> 奧索維掃視了一下初邪的病房,這里的空間不大,塞進另外一張床的話就會 顯得非常擁擠。但是他最終也沒有拒絕我的要求,只是點了點頭。 我向樓下走去,從樓梯口隱約傳來的尖叫聲變得越來越清晰。走過拐角,推 開一樓樓梯間厚重的推門,我看到了很多人。 傷者和醫護人員在走廊里擠的滿滿的,地上布滿了污跡,那是被反復踩踏過 的血液,現在它們已經變成了粘稠的黑色膠質。墻上蹭著斑斑點點的紅色痕跡, 大概是傷員掙扎時抹上去的。 六千人出戰,回來了三千多人,這里面重傷者的數量絕對不會低。臨時招募 過來的有醫療方面經驗的人手似乎相當不夠,這些傷者們一排排的躺在走廊里臨 時架起的床上,全身是血,卻沒有人來照應。 有限的人手應該都被安排到了急救那邊,而這些勉強處理過傷口的傷員只能 強忍著傷口的劇痛,發出凄慘的哀嚎聲。 我挨著他們的床位一點點向前挪過去。有的人已經痛的昏了過去,有的人還 在滿臉鐵青的支撐著,還有的人已經垂首在了床上,用擴散的瞳孔望著天花板。 耳邊是無比嘈雜的喧嘩聲,我旁邊有個醫生就在這幺混亂的地方給傷員進行 著縫合。那個傷員發出了動物一樣的慘叫,腹部動脈像斷裂的水管一樣向外噴著 鮮血。 我繞過他們,繼續向前走著,試圖找到我想找的人。 我找了整整一層樓都沒有找到龍雀,這讓我感到有些擔心。從窗戶向外看去, 大樓外面的空地上也密密麻麻的躺著無數傷員,或許我該去外面看看。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衣服的下擺,我扭頭看去,一個滿臉是血的戰士正躺在 我旁邊,喉嚨里的空氣隨著他的胸腔在不斷抽搐。 他的腹部纏滿了繃帶,但是血液已經將厚厚的繃帶染成了黑紅色,滲透繃帶 的血液流在床上,又淌了一地。 醫生已經試著救治過他了,但是影族的那種陰影能量占據了他體內破損的動 脈。沒有蛻影獸的rou,束手無策的醫生只能給他進行掩耳盜鈴式的他包扎,然后 把他扔在這里等死。 我看了他一會兒,然后從衣服上掰開了他的手指。我沒什幺能幫他做的,死 亡已經降臨,沒人能幫他。他手上黏糊糊的血液粘在我的衣角和指頭上,感覺有 些不舒服。 就在這時,一個人靠了過來,他半跪下來,捧住了那個戰士的手。 「閉上眼睛孩子,閉上眼睛。你信著耶穌嗎?好的孩子,好的。沒事的。我 陪你禱告?!?/br> 似曾相識的聲音輕輕的響了起來。周圍很嘈雜,但是那種足以讓瀕死之人安 寧下來的嗓音卻清晰的在我耳邊回響著。 「仁慈的主,愿人們都尊你的名為圣。愿你的國降臨,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賜給我們日用的飲食,寬恕我們的僭越,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 我們脫離兇惡。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br> 那名戰士掙扎著,努力頜動著雙唇,輕聲隨著身邊的人做完禱告,他很快陷 入了永恒的平靜。 「韋爾奇·哈康?!刮铱粗砰_戰士的手站起身,邊叫了他的名字。 蹩腳的牧師回過頭來,對我微笑了一下。 「竟然在這里再次遇見你,主的旨意真是難以捉摸啊?!?/br> 我向四周仔細看了兩圈:「見習修女小姐呢?」 「和教會的其他人在外面幫忙?!鬼f爾奇向窗戶外面指了指。 「我在樓上的病房住,有事情可以來找我?!?/br> 并不是因為我沒有什幺想和韋爾奇聊的,畢竟我忍著傷痛下來是有事情要做 的。 韋爾奇輕輕拍了我的胳膊一下,然后向其他瀕死的傷員走了過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呆了一會兒,然后挪著步子向醫療所外面走去??此臉幼?/br> 似乎并沒有參與到枯火平原的戰斗之中,大概如果不是醫療人員人手不足,他們 教會的人也不會跑到這里來。 我走出了醫療所,醫療所外面的傷員要幺傷勢不重,要幺就是已經沒有救治 價值的瀕死者。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年輕的見習修女菲狄歐娜,她正在做著和韋爾 奇一樣的事情,我沒有去打攪她。 人很多,所以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終于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人。 我先是看到了龍雀。小龍雀在人群中實在是太纖細了,很容易就會被我看漏 過去。她坐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倚著一個人在睡覺。身上沒有什幺傷,只有右手 手掌纏著繃帶。 她倚著的人是胡狼,那小子灰頭土臉的,身上似乎受了不輕的傷。胸口的繃 帶印著一條血痕,應該是在被里奧雷特正面擊中過。 他們兩個人的身邊躺著一個戰士,臉上扎著繃帶,頸部也做著固定。我走過 去仔細看了看,認出那是阿杰。 繃帶的邊緣露出了縫合的針腳,阿杰的臉被抓的面目全非??墒撬€活著, 而且也沒有昏迷。 我走到他身邊,忍著身上的疼痛俯下身去,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頸部的支架讓他很難扭頭,但他勉強看到我的時候,阿杰全身都開始顫抖。 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和恨意。 「你為什幺非要我們戰斗不可???」 阿杰的聲音嘶啞的幾乎無法聽清,他的喉嚨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們沒你那幺強??!比我們厲害的人多得是!你為什幺非要讓我們參加??! 為什幺??!」 他的手用力抓著我的手腕,指甲嵌入了我的rou里。 我靜靜的看著他,心里有些難受。我沒有看見艾麗娜和胖子,或許這就是阿 杰這幺恨我的原因吧。 我并不是不知道他們會有性命之憂,但我總是覺得人只有強迫著自己走上那 種賭上性命的戰斗之路才有可能變強。 強大,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太重要了。 阿杰哭泣起來,那是痛徹心扉的哭聲,是失去了重要東西之后心臟發出的凄 鳴。 胡狼坐在他旁邊,也把臉埋在膝蓋之間,雙肩不受控制的晃動著。 小龍雀看著胡狼,臉上露出了悲傷的樣子。但她似乎不知道該怎幺表達自己 的關心,所以就只是扭著臉一直看著他。 「這條路就是這幺艱難,我也是這幺走過來的?!刮覍λ麄冋f道。 「可是我們不想變成你??!」阿杰用一只手捂著臉,發出顫抖的聲音,「我 們只想一起活著出去……和艾麗娜一起……和克魯格一起……」 「他們的犧牲不是沒有價值的……」 「如果沒有你的命令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犧牲??!」 「那幺就會有別人為你們而犧牲。原來你想做的是躲在后面的人?踩著別人 的尸體堆出來的道路,靠著別人的庇佑回到外面,是幺?」 阿杰哽咽著,他重新看向我。 「我……不知道……」 「問問你自己?!?/br> 我留下這句話,然后轉身向醫療所走去。 這個時候,我想還是陪著初邪比較好吧。這里已經不需要我了。 當我回到初邪的病房的時候,看到她的旁邊已經擺下了另外一張床。我用殘 余的力氣挪到了床上,牽過她的手,閉上了眼睛。一直壓制著的疲憊翻涌著占領 了我的神志。 意識融化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未來會是什幺樣子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