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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兩條手臂搭在浴桶邊緣,烏黑的長發散落著,將脊背擋了個嚴嚴實實,什么都看不見。阿清略略有些失望。“阿衍哥哥,需要搓背不?”沉默片刻,屋里傳來低沉的聲音:“不需要?!?/br>“哦……”“阿衍哥哥,我們晚上睡一張床么?”又過了一會兒,顧衍‘嗯’了一聲,算是回答。阿清搓了搓手,道:“那阿清先去鋪床!”“好!”過了很久,顧衍終于洗完了澡?;氐街裎輹r,阿清已經鋪好了床,十分乖巧的盤膝坐在床上,修長的身子左右來回晃著,臉上笑瞇瞇的,賊兮兮的看著顧衍。顧衍被他瞧的有幾分不自在,耳郭上悄悄爬上一層紅暈。“阿清這般看我作甚?可是我的臉沒有洗干凈?”阿清笑著搖搖頭,回手從身后掏出一個小壇子來:“梅子酒!阿衍哥哥這里還有梅子酒吶!”顧衍輕笑道:“我藏在地窖里,這都被你找到了?!?/br>“是二黑,它總在地窖邊上轉悠,我還以為那里頭有好吃的呢,原來是酒啊。今夜月色正濃,不如我們對飲幾杯?!?/br>顧衍抬頭順著窗戶看了眼黑黢黢的天,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月色,但有佳人??!梅子酒入口醇香清冽,梅香深沉,在唇齒間堆積,幾杯酒下肚,伴著氤氳的燭火,人也有幾分迷蒙醉意。“那時,我的眼傷治好了,可醒來卻不見阿清。母親說,你走了,不會再回來了。我一直以為,是我沒有給你回應,讓你傷心了?!?/br>“我想去找你,可身子一直不大好。這么一拖再拖,拖到了與河陽公主的婚期。那時父親尚在歸途,我本意不愿成婚,可母親卻執意如此?!?/br>“母親說,父親在前線打了敗仗,若此時忤逆圣上,會惹得龍顏不悅。況且,圣上沒有下旨要我入住公主府,而是要河陽公主下嫁將軍府,已是天大的恩賜?!?/br>“我擔心父親會因此而受責罰,便沒有拒絕?!?/br>“父親剛好在成婚那日清晨抵達將軍府。隨之一起帶回來的,還有阿清的消息?!?/br>顧衍迷醉的眸子帶著些許痛意,憶起那時的事,仍舊有著蝕骨灼心般的痛。雖然顧東海打了敗仗,險些喪命,但有明毅及時馳援,解了北疆之危,于朝廷來說,也是幸事一樁。論功行賞,明家頭功,季家遭貶,顧家與太子因錯估戰局,雖未遭貶斥,但也需上繳罰銀。因顧少將軍尚公主,與皇家結了親,朝臣心知顧家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依舊不可撼動,這場喜事,倒是頗得關注,也沖淡了些許沉悶。“阿衍哥哥,你要是娶了討厭鬼,阿清可就不跟你好了!”顧衍獨自坐在清閣的回廊里,腦海里閃過的都是和阿清在一起的日子。他笑起來彎彎的眼睛,他說話時豐富的表情,還有他永遠都追求完美,哪怕衣服皺了一塊都要郁悶半天的小毛病……“少將軍,時辰要到了,該換喜服了?!鳖櫰皆谠和獯叽僦?。顧衍沒有回應。直到很久以后,有沉穩的腳步聲傳來。“阿衍?!?/br>顧衍抬頭,在望見顧東海憔悴的神色時,他心下一痛。他不可以任性的。顧東海拍了拍顧衍的肩膀,嘴唇微微張合,欲言又止。戰后,他派人去穆蘭山尋了好幾日,都不見阿清的蹤跡。直到明家軍掃尾結束,他們必須要返京了,都沒有一絲關于阿清的消息傳來。顧東海的心沉到谷底,但卻仍舊抱有一絲幻想。他知道阿衍和阿清親近,但見兒子這般萎靡,到嘴邊的話,也被他強忍了下去。“去吧,該迎親去了?!?/br>顧衍無力的點了點頭。才剛出衍清苑,就見一個一身臟污的人闖了進來,身后倒了一片小廝,而奇怪的是,府中侍衛卻沒有上前阻止,而是讓這人順利的進了后院。待看清來人,顧東海大驚:“顧重!”顧重渾身血污,不知這一路他是如何走回來的。他重重的跪在顧東海身前,將身后的包裹卸下,解開,攤在地上。那包裹里,裝著一副鮮血浸透的,千瘡百孔的盔甲,一截斷了的槍尖,還有半塊,和顧衍腰間所佩戴的一模一樣的玉佩。顧衍眼前一黑,他強撐著一口氣沒有暈倒。“阿清呢?”“薛將軍為解土城之危,親率兩百軍引開大齊軍主力,在穆蘭山口與大齊主力決戰。末將率殘余一百軍守住谷口,薛將軍嚴令,務必堅守一個時辰?!?/br>“幾百人對幾萬人,乃必死之局,所有人拼盡全部力氣,戰至最后一刻。末將僥幸存活,即刻去尋薛將軍,卻不想,薛將軍及所率部下,全部犧牲。薛將軍其人,受萬箭穿心,被大齊軍士挫骨扒皮,尸身就掛在穆蘭山谷口風干!”顧重重重的磕了個頭:“屬下無能,沒能保護好薛將軍,只將薛將軍衣冠帶回,請將軍,節哀!”顧衍站不住了,靠著顧亭才勉強支撐著身子。“阿清怎么會,怎么會……”顧東海痛苦的閉上雙眼,雖然這個結果,他早便有所預料,可當真正見到這殘破的盔甲時,他心口鈍痛。那個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那樣明媚耀眼,那樣俊朗無雙,那樣愛美的少年,萬箭穿心,扒皮挫骨,死的那樣慘烈……“平叔,吩咐下去,闔府撤掉紅綢,全部換成白幡,將喜堂拆掉,搭靈堂。我要替阿清,守靈!”“是,少將軍!”侍衛將跪在地上的顧重扶起來,一邊又去尋府醫替他看傷。只是已經來不及了。侍衛紅了眼眶:“少將軍……”顧衍沙啞著嗓子,顫抖說道:“厚葬吧?!?/br>眾人忍著悲痛,以最快的速度將靈堂布置起來。“這……少將軍,今日是少將軍與河陽公主大婚之日,萬萬不可??!”宋姑與長公主在花園接待前來賀喜的官員家眷,忽聽前院來報,長公主大怒。“夫君,你也不管管,今兒是什么日子,豈能容他胡來,還要不要腦袋了!人死都死了,大不了我們將軍府日后替他風風光光的辦場葬禮就是,何至于如此!“賓客已經就位,如今鬧上這么一出,豈不是讓整個上京城看我將軍府的笑話。別忘了,我們顧家軍今時今日,不是凱旋之師,朝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顧東海嘆了口氣:“嘉儀,我的命,我們顧家軍的命,是阿清和五百軍士,用他們的命,換回來的?!?/br>“那又如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就因為死的是那個女人的兒子,你便區別對待?”“嘉儀,夠了!跟你說了多少次,我與穗禾公主清清白白,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