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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抬起頭,只見書房正中央的白墻上掛著一幅畫,那是一個黑袍男子的背影。黑袍男子負手而立,站在高山之巔俯瞰人間。縱然只有一個背影,可那股俾睨的傲然的氣魄,似是從紙張里透了出來,壓迫得張涼喘不過氣來。忽地一下,那種莫名壓力盡數消失不見。畫里的黑袍男子竟然回頭了,沖他投來了淡淡的一瞥,眼神冷漠然而相貌太動人。只這一眼,張涼渾身熱血盡數涌到了臉上,差點連心臟都不跳了。他滿腦子唯有一個念頭,他這幾十年苦苦追尋的,正是這個人。人生在世若能見這人一面,哪怕張涼立時死了都心甘情愿。張涼癡癡地上前一步,卻被人攔住了,虔子文還在他耳旁喚:“道友,張道友,你莫不是中邪了?”這人攔著他干什么,多管閑事!張涼惱怒地回了頭,卻見小少年歪著腦袋看他,殊麗秀美的一張臉上帶著幾分疑惑:“你忽然就往前走,我攔都攔不住?!?/br>張涼的目光從虔子文臉上滑落,眉心緊皺。真是,太失望啊。他好像做了一場長夢,醒來之后悵然若失,對虔子文的諸多綺念盡數熄滅,已然沒了先前的驚艷癡迷。和那畫中人一比,虔子文相貌雖好,卻差了那睥睨天下的氣度,如白玉有瑕光彩頓失,不過是俗人罷了。自己就為這么個人,冒著危險進了洞府中庭?簡直太不值。“你別管我,顧好自己就行?!睆垱鏊﹂_了虔子文的手,不由分說繼續往前湊。他終于看清,那幅畫旁邊還有一行輕細題字:吾友浮生,與吾意氣相投品茶論道,然仙魔殊途。吾愧對于他,久不能忘,僅以此畫寄托思念。下面的蓋章是羅浮二字,朱砂赤紅猶自濃郁,仿佛剛剛蓋上一般。羅浮仙尊的摯友,是位魔修?張涼想到了一些東西,然而他全然不在乎。人都死了那么久,什么仙魔殊途,現在的修士還有誰在乎?張涼只想收起這幅畫像,每日掛在書房燃一炷香靜靜觀望,就算這么看一輩子,他也不會膩。眼見張涼快把臉都貼上去了,虔子文嘖了一聲,索性不理他了。人要作死誰也攔不住,就為了這么一幅破畫像,張涼并無心魔都起了魔怔,純粹是自己作的。羅浮畫畫的本事也不見得多高明,才一個背影,他又能看出什么東西來?“羅浮仙尊,真是用情至深?!币恢辈宦暡豁懙幕鬟h,也說出這么句話來,惹得虔子文忍不住瞪眼看他。一個羅浮一個晏歌,都是心冷如鐵的薄情人。誰若說他們用情深,那人的腦子怕是壞了。“羅浮仙尊將他滿腔思念,盡數融入這幅畫中。因而此畫并無蹊蹺,依然能引得人動情?!被鬟h閉上了眼睛,似是不敢再看,“愛慕,求而不得,愧疚,后悔欲死。諸多情緒付諸筆端,任是無情也動人?!?/br>虔子文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大概只有他太愚鈍沒什么感悟,也看不出這畫畫得有多好。就這么一會功夫,張涼的臉上已然滿是眼淚,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忽地摸出了一把短刀,橫在頸上比劃了幾下要割不割,看得虔子文兀自奇怪。難道張涼還想當場殉情,這人真是瘋了吧。虔子文對花明遠使了個眼神,花明遠心領神會。他一出手就制住了張涼,這人還在兀自仰著頭瞎折騰,花明遠趁機將那把短劍搶了下來。過了一會,張涼已然清醒過來。他眼神呆滯了好一會,兀自捂著胸口呼吸不暢。邪門,實在是太邪門了,張涼手心里出了一層冷汗。等看到墻上那幅畫時立時抽了一口冷氣,已然不敢再看一眼。就在這時,書房那頭傳來了說話聲,因為距離太遠,聽起來有些飄飄忽忽的,“劉幕官,我們在這洞府里找了足足三個月,每一寸地皮都快掀翻了,也沒瞧見什么鑰匙?!?/br>這聲音虔子文聽得有些耳熟,他想了一會也想不起來,繼續屏氣凝神往下聽。“急什么,鑰匙就在這書房里。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它翻出來。羅浮仙尊的東西,絕對不能落到外人手上?!睆埬还匍_了口,聲音沉穩語氣淡然,比先前心浮氣躁之人強出不少。幕官,這是天幕海修士特有的級別劃分。海官幕官天官,一階比一階高。先前張涼說的這伙天幕海大能,正是這些人,事情可算太巧了。見識多些的張涼立時心領神會了,他嘴唇一張一合,沖那倆人無聲地念出了天幕海三個字。“要我說,就該干脆把洞府大門關上,什么散修什么世家,一律不得進入?!钡谝粋€天幕海修士懶洋洋地說,“羅浮仙尊的洞府,太衍門都沒能耐伸手去拿,憑什么讓這些賤民倒騰東西賣錢?”張幕官只道:“找到鑰匙之后,洞府自然歸我天幕??垂?。其他東西倒還無關緊要,唯獨那部,天幕海里都無收藏,決不能讓外人奪走?!?/br>,饒是張涼再淡然,聽到這三字以后,也免不了心神巨震,差點忘了喘氣。這部典籍乃是天君所傳,一樓兩門三派的修行典籍,也大多是從它演化而出。經法神妙,莫過于此。傳言中,得者得天運。哪怕是個不能修仙的凡人,走好運獲得了這部典籍,他也能從中體悟到一門修煉功法,直指長生大道。然而時間一久,也失了傳承。就連一樓兩門三派這樣的大門派,保留的經文也多有疏漏,已然沒了當初那份神奇功效。羅浮仙尊的洞府里,居然有這種東西。張涼忍不住手指發顫,他念著平心靜氣的經文,過了半響,終于把那口濁氣緩緩吐了出來。噼里啪啦一陣亂響,似是有人把書碰翻在地了,他還抱怨道:“要不是羅浮仙尊太迂腐,非得設個規矩,讓元嬰以下修士方得入內,我天幕海早就把這塊地方夷為平地?!?/br>“畢竟是羅浮仙尊么?!睆埬还俾龡l斯理地說,“他活著的時候,天幕海也要禮讓三分??上КF在的修士,就沒他那種能耐了?!?/br>驟然聽聞到這些秘聞,張涼的心猛然一緊。要是他們被發現了,天幕海修士肯定會殺人滅口,都不帶眨眼的。天幕海一向行事霸道,管你什么身份,他們要是瞧不慣徑自殺了,誰也不敢翻天,就跟掐死一只螞蟻差不了多少。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還不如趁早溜了省事。張涼沖那兩人使了個顏色,示意他們跟著自己趕快出去,總之別留在這間書房里。虔子文和花明遠也點了下頭,他們三人躡手躡腳,竭力不發出一點聲音來。眼看就要走到旁邊的房間里,張幕官卻忽地“嗯”了一聲,聲音里透出幾分急迫:“是那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