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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和羅少欽一樣趴著睡著了,周圍斷斷續續倒了一片,下午時分,教室里燥熱沉悶,老師平實單調的聲音更是催眠。郁小龍撐著頭,座位實在太小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擠著,動作幅度稍微大點就會碰到右手邊女同學的胳膊,為此他只能盡量往夏琮那邊靠。但這樣一來,夏琮那兩撮不安分翹起的頭發,被細微的風不斷吹動,一直在他手臂上輕輕地搔刮著。坐得越久,與周圍環境那種格格不入的不適感就越讓他如坐針氈,頭發拂過皮膚的觸感本該輕柔微癢,但此刻卻像是倒刺一樣扎在他每一寸毛孔里。煩躁的情緒生根瘋長,仿佛大夢初醒,郁小龍有些懷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深吸了口氣,扔下筆,起身走了出去。第十三章吃與不吃郁小龍給蔡群英回了個電話,蔡群英說沒什么大事,就是明天要帶郁行強去醫院做新一輪的放療,問他去不去。“他說要我去嗎?”郁小龍問。“倒也沒有?!辈倘河⒄f:“他哪好意思一直煩你,知道你忙,上次醫生不是說要改治療方案,還說要換藥嗎,我又不懂,就想著多個人去也好拿主意?!?/br>郁小龍想說你對那些瓶瓶罐罐如數家珍頭頭是道的時候真看不出來你不懂,但到底是自己親媽,說重了一會又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只能止住了話頭。而且每次涉及到郁行強,蔡群英在他跟前說話就會變得格外小心翼翼,甚至不斷地替他放低姿態,作出刻意的生疏與客氣來,好像這樣他就能領情一樣。其實郁小龍對郁行強已經沒有太多恨了,漫長的歲月,綿延而又枯燥的生活,再強烈的情緒被不斷放在其中抽絲剝繭也早變得平平無味。像嚼碎了的甘蔗,再難榨出一點腥風血雨。郁行強生了他,給了他這個名字,把他養到七歲,僅此而已。后面有整整十多年的時間,他們之間一點聯系都沒有,郁行強更是沒給過一分錢,所以郁小龍早當自己幼年喪父。只是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同樣是這一場鬧劇的受害者,甚至比他遭受過更直接而慘烈的絕望,蔡群英為什么能這么輕易就原諒了他。快得好像她以前所有的詛咒和謾罵不過是欲拒還迎的手段,也徹底的,讓他的不平與固執,成了無本之木的笑話。浪子回頭金不換,如今郁行強生了病,手頭積蓄揮霍一空,父母均已過世,兄弟反目成仇,唯一還能仰仗的,僅剩下早年養尊處優現在依舊沒有從夢中醒來的糟糠妻,以及他這個不學無術早早輟學混跡社會的兒子。郁小龍盡人事聽天命,郁行強的病沒到徹底治不好的地步,但花費巨大,他能給的也就這么多,不可能為了他去偷去搶,郁行強再有不滿也無可奈何。“那我明天回來一趟吧?!庇粜↓堈f。第二天一早郁小龍打車回去,接了他倆一起去醫院,日間病房放療,比一般放療快很多,但也持續了近一上午,蔡群英先回去做飯了,留郁小龍在醫院陪著。郁行強精神還算不錯,等的間隙一直在手機上玩斗地主,除非必要,兩個人從頭到尾幾乎可以不說一句話,郁小龍不時出去,要么抽根煙,要么就在外面站會。一直到做完回去,飯桌上吃飯,郁行強才開了口,跟蔡群英閑聊,說是隔壁樓老趙,現在拿著退休金,兒子每個月還補貼多少錢讓他打牌,出手有多闊綽之類。“哪個老趙?”郁小龍問:“以前想給你當司機你沒要的那個?”一句話敲在痛點上,氣氛凝固了一瞬,蔡群英給他倆盛湯,笑著打圓場,“就是他,你趙叔叔,他兒子小林你見過的,現在出息了,都自己開公司了?!?/br>“他跑了十幾年運輸,供小林哥一直念到碩士,聽說城里房子首付都是他出的,現在享清福了不應該嗎?!庇粜↓堈f。“他該享清福,我就該死?!庇粜袕姺畔驴曜?,臉色難看地進了房間。蔡群英不怎么高興,“你說這個干什么,你爸他也沒那個意思,他剛做完放療,你哄他兩句不行嗎,非得說一句頂一句?!?/br>郁小龍臉色也不好看,飯沒吃幾口,說來奇怪,他不挑食,施杰做的飯都吃得津津有味,可就是吃不下蔡群英做的。郁小龍從家里出來,再次點了根煙,一個月沒動多少,索性今天一次性消滅了個干凈,他把煙盒捏在手里,捏碎了扔進垃圾桶。已經下午兩點了,從昨天離開到現在,夏琮一次也沒找過他,不知道是他的話真起了作用還是玩心過了,郁小龍懶得再理,最好這一個星期都不要再來煩他。一個星期過到第三天晚上,趙菲提前下課,做了頓紅燒排骨,整整兩大碗,一桌人吃得滿嘴流油,郁小龍單獨留了幾塊下來,又盛了點飯,裝在保溫盒里。那天在課堂上,夏琮枕著書,受傷的那只手懸在桌沿邊,半個掌面都是腫的,郁小龍畢竟不是鐵石心腸,本來也才一個星期的事,他沒必要真做這么絕。天不算晚,郁小龍拎著飯盒,路上提前給夏琮發了條消息,結果以前恨不得次次秒回以表現自己一腔熱情的人,這次居然罕見地一直到他家樓下了都沒回復。郁小龍收起手機,進了小區門,從前一幢樓的陰影里剛走出來,撞見夏琮站在大廳門口的臺階上,正跟什么人說著話。在他前面的是一個穿著薄毛衣與黑色休閑褲的男人,露著一截干凈的袖口,皮膚白皙,發根干凈,氣質光是看側面,都能感覺出來透著股淡然與儒雅。只是從郁小龍這個角度,看到他肩膀收緊,身體微微前傾,像是手上杵著什么東西,動作有些遲緩跟不連貫。夏琮一直在跟他說話,神情少見的溫和,身上那點玩世不恭的痞氣收斂了許多,看那人樣貌似乎比他年長,倒是很有一個小輩該有的自覺。郁小龍沒有看過這樣的他,一時有些懷疑這究竟是他最真實的一面,還是另一種他善于的偽裝,他有點好奇他們之間的關系,但也只是短暫的一瞬罷了。各種意義上而言,夏琮和他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郁小龍有意回避,不想牽扯過多,也無意多了解。只是想著來都來了,他多等了會。那人在司機的攙扶下上了車,看來腿腳確實多有不便,夏琮扶著車門跟他又說了些什么,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從門里伸出來,對著他招了招。那手修長干凈,這樣伸著,哪怕只是輕飄飄地動幾下手指,似乎都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夏琮有些無奈的樣子,最終一矮身坐了進去。郁小龍最后把那份刻意擺盤,沒囫圇滾作一團的飯留給了護花使者兼無名英雄施杰當了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