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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一劍霜寒十四州,驚艷天下。往后百年,他劍上的鋒芒從未減過半分。起初,他是師父觀如是座下的第一人,后來逐漸變成竹津第一人,琉璃宗第一人,三大門派第一人,乃至……凌霄界第一人。“天下無人不羨雪?!?/br>這是凌霄界對他的評價。當然,是在他入魔之前。當然凌霄界也沒少過對他身世的議論和猜測,畢竟十九歲才拜入琉璃宗,這年齡已經不算小了。更多的仙家子弟,從兒童時期就已經開蒙。有人猜他是某個隱居大能前輩的后代;有人猜他有上古神秘血脈,說不定是什么沒落世家的后裔;有人猜他是什么世家大族的私生子;有人猜他是人界皇族,因為人界現在的皇室就姓雪……總之,五花八門什么都有。但雪無霽對此未置一詞。任那些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雪無霽的“神秘血脈”,竟然是白狐妖。一種說不上珍奇也說不上泛濫的妖族。那些人倒是有一點猜對了,他屬于人族的那一半血脈,來自人界的皇室雪氏。他生父是個沉迷求仙問道的王爺,某年遇到了一個女道士,說能帶他飛升成仙。這女道士就是一只白狐貍,會一點靈術,立刻就把雪王爺迷得神魂顛倒。二人生下了雪無霽,在雪無霽五歲那年,女道士吸干了雪王爺的陽氣,長出了第九條尾巴,終于得過仙門。他帶走了雪無霽,卻在走過仙門的下一刻就拋棄了他。求仙問道,須斬塵緣。把雪無霽帶到凌霄界,就是他留給自己的兒子最后也是唯一的禮物了。雪無霽是在專門收養孤兒的慈幼堂長大的。凌霄界有四洲,每個洲都設立有慈幼堂,因為每個洲都有被飛升的凡人拋棄的人界孩子。這些孩子不會有專人開蒙,但在凌霄界,就算一輩子不會靈術、不得啟蒙也比人界的人活得長。只有極少數才會一步登天,被仙門看中。而雪無霽,就是這過江之鯽里跳了龍門的那個“幸運兒”。雪無霽的師父觀如是收下他之后,就在眾人面前隱去了他的出身是慈幼堂。而他的狐妖血脈,則是連觀如是都不知道的秘密。可因為這場意外,秘密在這少年面前輕易就暴露了。這少年還是他名義上的道侶……雪無霽的心情頓時格外地差,他推開少年,冷著臉站好。少年比他還高一些,雪無霽微微抬頭對上了他的眼睛,心下忽地一怔。怎么如此眼熟?這絕對是一張相當出色的面孔,明艷且俊美,唇紅齒白,一雙鳳眼漆黑幽深,只是皮膚有種病態的蒼白。若是再年少一點,說他是個好看的姑娘都不突兀。雪無霽直直地盯著少年看,微微皺眉。他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也姓陸,幾乎是這少年長大后的翻版。唯一不相似的地方是,那個人的額心有一道燈焰般的紅痕。這樣一想,雪無霽覺得有些有趣,難道會這么巧合?這種好奇居然壓過了他想先離開后再弄清楚來龍去脈的想法,而是想留下來看看會發生什么。但這少年的臉色卻不大好看,原本在笑的嘴角冷了下去,道:“他們給你下藥了?”嗯?雪無霽狐耳動了動。少年的注意力竟全然不在他突兀的狐耳上,而是問了這么一句話。“是軟息散?!毖o霽回了四個字,探究似的打量著少年的表情。從他一醒過來,他就注意到了這一點。那間洞房里燃著的香不是別的,而是能夠讓人靈力渙散、失去氣力的軟息散,這也是雪無霽一定要離開房間的原因之一。雪無霽本以為,這是他那位“道侶”安排的,但看少年的反應,好像不是這樣。“他們”指的是誰?那這樁結道大典,是出自少年的意思嗎?看樣子似乎也并非如此。在雪無霽前十八年的記憶里,他從未見過這少年,而且以他陸氏六皇子的身份,與一個慈幼堂的孤兒結道,怎么看都不相配。少年在聽到“軟息散”三個字后就沉默了,他的眼睛里一瞬間閃過一絲戾氣,很快又被壓了下去,視線移到了雪無霽的袖袍和衣擺下。紅色的喜袍之下,能看到他裸|露的足尖。雙腳踩在冰涼的石板上,指尖都被凍成了淺淺的粉色,袍擺下還拖曳著一條細細的銀鏈子。燈下,少年神色晦暗不明,雪無霽看到他的眼睛完全陰沉了下去,仿佛連燭火都逃脫不出這深潭,泛不起一點亮光。這雙眼睛,雪無霽也十分熟悉。但那個人并不會在他面前露出這種神色,別人都說,陛下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是有人要倒霉了。在他面前,那人常常是帶笑的。連雪無霽將劍橫在他頸邊的時候,他都微笑著一偏頭,讓脖頸更靠近那冰冷的劍鋒,說:“宿哥哥,你要殺我嗎?”連稱呼都差不多?,F在他已經有八Ⅰ九成的把握,這個少年就是他猜測的那個人年輕時的樣子。這可真是,太有趣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和后世還有些差別,他身上沒有后來那揮之不去的濃重血腥氣。雪無霽想看看少年究竟會如何反應。對一個之前從未見過面的“道侶”,他表現出的關切和親昵似乎太過了。但放在那人身上,什么舉動卻也不顯得奇怪。畢竟這人本身行事就不能按照常理揣度。“哥哥,抱歉了?!鄙倌晁妓髁艘粫?,忽然道。他上前,把雪無霽橫抱了起來。雪無霽雙腳離地,發間的本已松散的金釵因為動作掉在了地上,金石相碰,發出一聲脆響。他長發未束,就這么披散下來,猶如一段被裁下來的黑夜,狐耳透著點粉;眼尾若有如無一點飄紅,眸色與發色不同,是極為通透的淺色,明凈似琉璃;淺粉的唇上點著朱紅。同樣是萬里挑一的美貌。最妙的是雪無霽左眼角下的一滴小小的紅色淚痣,如同雪地里的紅梅一般。少年力道恰到好處,沒讓雪無霽感覺到任何不適。他步履很平穩,道:“哥哥,你好輕?!?/br>這個舉動是雪無霽沒想到的。在少年的懷里,雪無霽視線與他的下巴齊平,少年嘴角的弧度十分完美,但眼睛里還是冷的。他一路把抱著雪無霽穿過了長廊,沒有進入洞房,而是拐進了一個未著囍字的房間里,將懷中人放到了床上。雪無霽看著他俊秀的面容,心下生出一個詭異的想法:難道接下來,他真的要和這個少年做“道侶會做的事”?雪無霽坐在床邊,少年半跪下來,盯著他腳上的鎖鏈看了一會兒,眼神十分可怕。他竟是徒手將銀環擰斷了。接連幾聲脆響,銀鎖便脫離了雪無霽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