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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是最先回來的。它在后院里轉了一圈沒見到棠仰,蹲在池塘旁等其他人。方春雪沒多久也回來了,問了句“棠仰和姑爺呢”。老貓搖搖頭,答說:“估計跑出去玩了吧?!?/br>一人一貓蹲在池塘旁繼續等。不多時明堂回來,見方春雪和老貓望向自己,掃了一圈沒見到棠仰,蹙眉道:“棠仰呢?”方春雪懵了,撓撓頭說:“沒和姑爺一起出去嗎?”“自己上哪兒玩去了吧?”老貓舔舔爪子接道。“不會?!泵魈脫u頭,心里涌上些許不詳預感?!拔易咔罢f了等我回來,他不會亂跑的?!?/br>兩人一貓靜了片刻,方春雪罵了句娘。她和老貓都從地上站起來,老貓立刻跳上墻頭,說:“我到他常去逛的地方找找!”方春雪邊沖出門外邊道:“我沿路往東喊好兄弟幫忙找!”明堂本來也跑到了后門,邁過門檻的剎那忽然心中一緊。他不由自主頓住,回過頭看了眼后院盡頭的中門。春雪和貓已經沒影了,明堂咬牙,轉身回了后院,穿過中門,穿過方宅朝前院而去。他跑過最后一道中門,看見有個人席地坐在天井下。他沒有垂頭,而是高高昂首,似乎在看被天井框住的天空。日近西沉,最后一縷還算潔白無瑕的光映在他臉上,非但沒把他護在明亮里,反而讓他渾身昏暗得像是要被日暮吞噬了。他看起來像是丟了魂兒,只是一具空蕩蕩的殼,一碰就倒、就碎。易碎得令人不忍靠近。明堂喊道:“棠仰!”第七樁往事明堂從背后抱住了棠仰。他把他緊緊護在懷里,棠仰狀若失魂的樣子讓他心里陣陣發緊,像有刀在慢慢磨。明堂不想問怎么了,只貼著棠仰耳朵,低聲一遍遍喚著,“棠仰!棠仰……”棠仰的眼睛沒有神采,怔怔地半昂著頭呆望著天井。他的身子很涼,涼得像死了一樣,那不是人的溫度,是妖。薄情又暖不熱的妖。明堂也慌了神,抱著他念道:“棠仰……”許久,棠仰好似才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緩緩側頭,看了眼抱著自己的明堂,神采奕奕的眼睛如同一潭死水。他微微蹙眉,仿佛疑惑般蹙眉——棠仰閉上眼,暈死過去。黃昏中,天轉瞬就暗了。明堂抱著棠仰邁過一扇扇中門,回到屋內。他把棠仰小心翼翼地放回床榻上,老貓和方春雪還沒有回來,可他現下無法離開去喊他們。兩面焦急,一面煎熬。棠仰平躺在床上,連胸膛起伏都輕微得像是快要消失了。明堂站在旁邊端詳著他的臉,他不明白大家只是離開了一會兒,方宅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又過半個時辰,老貓回來了,它跳進院子里,見明堂在屋里,邊嚷嚷邊跑進門,“我沒找到,你們找到了嗎!”明堂忙壓低聲音,“小點聲。他沒出去,在前門,暈倒了?!?/br>老貓兩爪子趴在床沿上探頭看看,松了口氣,說:“我去喊春雪回來?!?/br>明堂點頭,又聽見老貓道:“你別再走開一步了?!?/br>它跑出去許久,才帶著方春雪一前一后回來了。春雪滿頭大汗,扒著門框狂喘了幾口氣,才小聲說:“他怎么樣了,有沒有事?”兩人一貓坐在門口,敞開的門清風徐徐。方春雪干脆盤腿坐在地上,她歪過身子朝里望了眼,嘟囔說:“姑爺,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來了?他受傷了嗎?”明堂面色凝重,搖了搖頭問老貓說:“以前有過這種事嗎?”老貓綠幽幽的眼睛瞇起,先是搖頭,而后又點頭說:“算是有吧。喜子剛沒的時候,沈家爹娘在屋里哭,他就坐在樹上看他們哭。能坐上幾天都不動,誰喊也聽不見?!彼q豫了片刻,“不化骨在院里丟了,會不會是有人找上他了?!?/br>“院里沒有打斗過的痕跡,他身上也沒傷?!泵魈妹蛄讼伦?,“我不信誰能瞬間放倒他。而且,他一直盯著天井看,我想他是不是看到什么東西了?!?/br>“得多可怕的玩意兒才能嚇到妖?”方春雪打了個哆嗦。明堂只搖頭,他重重嘆了口氣,低聲道:“今天辛苦大家了,先回去休息吧。我看著他?!?/br>一人一貓都沒動,方春雪安靜須臾,站起身抄起老貓,默默回家去了。明堂坐在門檻上,他不禁也抬頭看天。半輪明月當空,星辰也亮,院落里參天的梨樹向著高墻外拼命地伸展,它往外長,根深深扎進土壤。明堂一直坐到了天亮。他不知不覺間也睡著了,頭倚在門框上。瓷青的天空暈染出淡淡的霧粉,太陽還沒現形,他聽見身后有動靜,剛回頭,便見棠仰已經從床上下來了。他不知何時站在鏡子前,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木怔地做著口型,看起來有些過分傻氣。明堂愣了下,站起來從身后攬住棠仰,把頭埋在他肩上。棠仰慢慢地伸出手,在明堂的頭發上揉了下。他說:“明堂,你走吧?!?/br>他不動,只是慢慢地撫著明堂墨色的長發,“你不怕。我怕?!?/br>棠仰說罷開始咳嗽,咳得彎起腰。他伸手捂住嘴,只感到甜腥從喉嚨里往上涌。明堂不理他,把他抱起來放回床榻上。棠仰捂嘴的那只手上有些星星點點的血,他像是沒看見,抓住明堂的袖口邊說:“我怕了。你叫所有人都走吧,把后門鎖了,在院子里放一把火?!?/br>他死死攥著明堂衣角的手顫抖著,盯著房頂怔怔地說:“我不想在和他斗了,我怕了?!?/br>那屋里仿佛回蕩起棠仰所說的“什么時候是個頭呀”。什么時候是個頭?沒有了,就是現在,不管究竟是什么,都不想再斗下去了。這漫長的折磨,該到頭了。“棠仰,你聽我說?!泵魈米ブ肋约阂陆堑氖?,一手扳過他下巴,強迫棠仰望著自己?!拔也粏柲阍趺戳?,等你想說再告訴我?!?/br>棠仰仿佛倦了,懨懨地將眼再度瞥向別處。明堂突然有些粗暴地把他臉再往自己的方向掰,繼續道:“你想想老貓,它一把年紀了,不修煉,天天跑過來陪著你。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它晚上到底住在哪兒?!?/br>“你想想方春雪。從小東偷西摸,靠和鬼一起出老千賭錢活到十八。她可算活得有個他媽人樣了,她也想活得有個人樣?!?/br>他聲音顫抖了下,“你想想我?!?/br>“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