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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謝陵,蹭破皮都要拉著人抱怨,又是“痛死了”,又是“我要死了”,亂七八糟瞎喊一氣。“小師弟!”三師兄奪過那支羽箭,將它放回原處,平靜面容下暗含慍怒,單單喚了我一聲,我便縮了縮脖子,憶起他督促我練劍時一絲不茍的樣子。誰知預想中的冷淡訓斥并未降臨,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師兄……”我瞧不出三師兄的心思,卻看得見他不豫的面容,于是下意識地去逗他開懷,豎起食指湊在唇邊吹了吹,擺出個笑臉道:“吹過了,現在不會疼了?!?/br>三師兄皺了皺眉,捏著腕子把我的左手拉到唇邊,頓了一下,依樣畫葫蘆往指尖輕吹了一口氣。濕熱的風從口中呼出,掠過漸而止血的小傷口,我整個人如同木雕般呆住,連眼珠子都不知道轉上一轉。“這樣……就不痛了嗎?”“不痛了……”我驀然間說不出來一句話,到喉嚨眼的問話急急忙忙咽了下去。他原就沒見過娘親,又何曾知曉“吹一吹”只是阿娘用來哄小孩子的說辭。這個笨蛋,他信了啊。三師兄神色認真,我忽地生出了旁的念頭,側過身面對著他,嚴肅道:“其實還有一個法子能舒緩痛意,師兄,你想不想知道?”“甚么?”我抽開那只被他握住的手掌,撲過去摟住了他的腰,腦袋埋在他懷里。“師兄莫要整日板著臉,讓我抱一會就好啦!”59、回溯(十二)63.大費周章將程jiejie安頓下來后,我爹終于來找我秋后算賬了。我娘攔住了他躍躍欲試的巴掌,跺腳道:“小初還小呢,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br>“他再過半年就要滿十四了,旁人家長到這般年紀,莫說是年幼,興許連孩子都有了!”“……”這,還是算了罷。爹,我還想多當幾年小師弟,不想這么快就去當旁人的爹??!幸而我如今身處凌霄山莊,畢竟是旁人的地界,我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揪著我的耳朵訓斥了半天,以“自作主張”“不惜命”這般話語壓在我腦袋上,大致意味與謝陵說的那番話如出一轍。我連連認錯,態度恭謹,低到了泥里,末了我娘忍不住又替我開口。“小初不是孩子了,何必這般拘著他?!?/br>我爹:“……”方才說還小的人是誰!64.我爹的怒氣也不知消沒消,總之是暫且不愿同時對上我們娘倆,氣沖沖地退出門外了。但凡我娘站在我這一邊,他必定是要節節敗退的。“若是陵兒也就罷了,偏偏是雁行領著你溜出去了,”我娘揉揉我發紅的耳朵,略略提點我,“雁行那孩子平日里最為循規蹈矩,又將責任通通攬在了自個兒身上,你爹這是生了兩個人的氣呢?!?/br>我瞪大了眼:“是我求三師兄帶我去的!”“傻小子,你爹收了這么幾個徒弟,穆兒是個軟耳根,陵兒又唯你是從,現下連雁行這么個獨苗也教你策反了。今后劍宗再無一人能管著你,可切莫叫你的小尾巴翹上了天?!?/br>“過幾日啟程回翠逢山,你要聽話些,乖乖跟著師兄們一同練劍……”說到這兒她忽然停頓下來,緩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別讓爹娘擔心,知道嗎?”我那半吊子武功一直是爹娘心頭最為要緊之事,身為盟主之子,那些個投擲在我身上的目光原就屢見不鮮。與三師兄溜出去事小,這是沒出事,倘若遇著險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唔,知道了?!蔽視缘盟窃陔[晦曲折地提醒我,不能一輩子活在師兄們的羽翼下。我嘆了口氣,說出只有在阿娘面前才敢傾訴的話:“我不喜歡見到那些門派的人……他們都說我蠢。從小我和陵哥一起練劍,他早早學會了一整套劍招,我卻連稍重些的劍都提不起來?!?/br>“阿娘,我是不是真的很笨???”無論我為之付諸多少努力,始終像是一只在半空中撲棱著翅膀的小鳥,渾身上下灰撲撲的,一丁點兒光澤也瞧不見。“胡說!”阿娘忽地拔高聲音,將我摟進了懷里。她許久不曾與我這般親近了,倒不是阿娘不關心我,而是我年歲漸長,不好如從前一般動輒撒嬌賣乖。“莫要聽那些碎嘴子嚼舌根,小初一點兒也不笨?!彼o緊扣著我的后腦,喃喃道:“我的小初只是開竅得比旁人都要遲些,也比任何人都更聰明?!?/br>她在發抖。連手指都在發顫,極力彰示著內心的不安。“阿娘,”我軟了嗓音,忐忑地摩挲著指節,“別擔心啦,等回了劍宗我必定加倍用功,當然不是為著外人的眼光。師兄們心懷大志,要撐起劍宗,要肩負天下,可我目光短淺,只想守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陪著爹爹和阿娘就好了?!?/br>她神情微怔,淚珠遂從眼眶中落下。這一情形刺得我雙目發疼,我不明所以,然母子連心,我本能地接收到她胸腔里莫名的震動,并且為之一同濕了眼眶。“……好?!彼艔執涫萌I痕,捧著我的臉頰道:“乖,不說這些了,去用晚膳罷,阿娘不留你說話了?!?/br>65.當面是應下了,可我邁出門檻卻調轉了方向,并不打算立即去用什么晚膳。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66.偌大一座莊子,處處皆有身負重劍的守衛與仆從。一路穿行過三四處院落,我仰起頭來,近在眼前的是仆從們的居處,一座小小山頭緊鄰著這幾間矮房。天色漸暗,夕照將滿目蒼翠映上淺淺的金光,疊成奇異的暖色。我拂了拂散落于地的樹葉,就近坐在樹下,思索起阿娘方才的反常之舉。常小師弟是頭一回拐帶師兄違逆師長嗎?恐怕不盡然。她是第一天知曉常小師弟是個廢物嗎?顯然也并不是。那這是為啥呢。我是真的不明白,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阿娘流淚的緣由。野草迎風在我眼珠子底下晃來晃去,晃得我心煩意亂,我伸手拔了兩根,在心中默念:“對不起了,草兄弟?!?/br>先前江淵塞給我的草繡球早早枯黃了,我的手藝不如他,兩只手都笨拙得要命,半晌才編出了個方不方圓不圓的草球。我盯著掌心里的草葉發呆。驀地,甚么東西掉到了我手里。“小初弟弟,怎地一個人躲在山上發呆?”是江大哥。我掂了掂手中多出來的草環,與旁邊那個丑丑的草球高下立判,在心中嘆了不知是第幾口氣,仰臉道:“江大哥,你怎么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