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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祖師爺功力深厚,之于他是錦上添花,落在旁人手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小春日日同常少俠混跡一處,多多少少知道些閑雜人不知的事兒。常少俠后知后覺地追去小春留給他的地址,鄰里卻說小春夫妻兩月前就已搬走。江湖之大,小春仿佛人間蒸發,卷攜了劍宗的禁書,再也找不到他這個人了。一年又一年,三年之后常少俠應邀奔赴群豪會,見著了數年未見的故人。更巧的是,最后一輪抽簽,常少俠恰好便對上了這位故人。小春果真使出了寶相經上的功法,一戰成名,雖敗猶榮。江湖上無人見識過此種武功路數,小春當即成為炙手可熱的新貴。常少俠不愿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夜探舊友住處,原想推心置腹說一番話,對著的卻是黑森森的大門。罷遼,常少俠心說他拿就拿吧,撕破臉皮總歸不好看,若是能在他手上發揚光大,倒也不失祖師爺意愿。回了翠逢山,常少俠挨了師父三十鞭子,在宗祠跪了三日。這事兒就算翻篇了。可是在小春那并沒有翻篇。兩人再無往來,小春在江湖上小有名氣,時常與各大門派弟子切磋比試,一日前往六合派,不知怎地,失手殺了六合派的一位出色弟子。小春與六合派算是結下了仇,經此一役,他仿似變了一個人,凡是挑上門來的,紛紛痛下殺手,不留活口。常少俠的師父油盡燈枯,將宗主之位傳予他,閉目前同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無虞,你本無心犯錯,可如今江湖紛亂確是因你而起,你合該去了結此事。彼時小春已經從初出茅廬的青年才俊淪落為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門歪道,武林盟主之位高懸,圓滑之人不愿扯大旗出這個頭,一心懲惡揚善的愣頭青卻又不夠格。常少俠聽進去了。他帶著無情劍,獨自去見了小春。因果循環,小春偷走了,也因其性情大變,走火入魔,再無精進可能。或者說,等待他的是早死或是晚死無甚區別,早死還痛快些,不必忍受接下來反反復復的痛苦。小春大夢一場初醒,雙目恢復清明,苦笑死于少年時舊友的劍下。宅院里逃的逃,跑的跑,只剩下他身懷六甲的妾侍,月份大了,肚子沉沉地鼓出來,雙腳浮腫得連鞋襪都套不上,癱在軟榻上哭泣。物歸原主,可內里破敗不不堪,想來是有人趁亂撕下了殘頁。妾侍半路上便要臨盆,誕下嬰兒后拖著疲憊的身軀向常少俠磕了幾個響頭。她實在無能,不愿也無法撫養這個孩子。常少俠沉默許久,問:“你姓什么?”那妾侍哽咽著道:“謝,奴家姓謝?!?/br>“好?!?/br>35、無情劍(一)198.“在劍宗時,人人都喚他小春,似小貓小狗,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待他離開劍宗自立門戶,才算有了大名,如今過去快十九年了罷,江湖上記得他的人也不多了?!?/br>“他叫江逢春,除了侍妾腹中的幼子,當年已有了個七歲的大兒子?!蔽业鶑陀肿?,手指擒著茶盞,淡淡道:“雪初,此事原不該讓你知曉,可你既已一知半解,爹只好將這些舊事說與你聽。至于江御風,他的恨意無可厚非,是爹牽連了你?!?/br>爹,你誤會了,如果不是你說,我還真啥都不知道……“不論你從江御風口中知曉了多少,陵兒是無辜的,你不應疏遠于他?!?/br>“……”爹,你誤會大了。我疏遠謝陵,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這個原因??!常宗主就這么走了,自以為非常體貼地將我留在暖閣,讓我好好冷靜冷靜。我手里還握著那兩冊,心境翻江倒海,費勁消化了一番。所謂枯木教,原來只是江御風的一片心意,枯木逢春,可惜除了我爹,沒人領會到他的深意。至于江御風上輩子為何屠我滿門,始末緣由,盡在于此了。199.這天底下的事,大多囿于因果。常少俠與小春交好,泄露了劍宗禁書藏地是因,小春偷學寶相經心法是果。小春攜卷宗離山是因,受制于功法帶來的反噬是果。常少俠彌補過錯,手刃舊友是因,養育他的遺腹子是果。江御風悄然現身翠逢山,替父報仇,究其緣由,依舊跳脫不出二十年前的循環。我爹殺了他爹,他找我爹尋仇,一命償一命,乃人之常情。倘若留我活口,我再向他尋仇,十年二十年,他的兒子又持劍立到我面前,如此循環往復,復仇大計或許要傳承百年,經久不息了。他索性多殺我一個,斬草除根,去和我爹作伴。總而言之,江御風,有充分的理由和動機殺我。這很好理解。可是——小春偷盜卷冊,為禍江湖,手上沾染了數不清的人命,他沒有錯嗎?常少俠聽從師父臨終遺言,取回失竊卷冊,交手時取了小春性命,他做對了嗎?我想不明白。200.想不明白,那就不想。我收斂起那兩冊,漫無目的地在翠逢山上亂轉。路過的師兄弟熱絡道:“小師弟,去給李師兄送東西???”提醒我了。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原就數不勝數了,現下還得添上一件。三師兄與江御風無冤無仇,那一劍的殺意厚重刺骨,仿佛三師兄才是他的殺父仇人,這又是為何?算著天數,月底才是我與三師兄約好的日子,可我滿腹心事,不知不覺便步至劍崖外的竹林入口。一踏進劍崖,我宛如教人當頭刺了一劍,雙膝生寒,不受制地發軟。201.太素劍靜靜陷于枯葉里,三師兄合衣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風過盈袖,帶起沙沙響聲。我打著顫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跪下將三師兄扶起在懷中:“……師兄?”他又瘦了,臉色快要與身上白衣比肩,微弱的鼻息瞬時讓我安定下來,眼淚也隨之涌出。許是察覺到臉上滴落的水跡,三師兄微皺的眉頭動了動,睜開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我等不及他開口,抹了把眼淚,猛烈搖頭道:“師兄,師兄,若是這劍法動輒將你害成這樣,咱們就不練了,我爹不是也沒練成嗎,你不必如此拼命的!”不止這一回,上回,上上回,我每每見到三師兄,他都強裝無事。旁的我看不出來,可凹下去的面頰和日漸減少的飯量卻是實實在在的。我自然想三師兄劍法精進,繼承宗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