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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少有人能認出來。他卻沒在街上閑逛,而是直奔去過一次的衙署,準備同難得見上一面的陸辭敘敘舊。結果還沒到地方,就見身著官服還未來得及換的陸辭迎面而來,面上掛著輕松自如的微笑。左邊并肩走的是方才見過的滕通判,身后還轟轟烈烈地跟著一大串官階各異的幕職官,儼然眾星拱月之勢。齊駱:“……”許多年不見,怎排場越發大了?不可避免地想起當年自己率數名金吾衛,就是專門替陸辭開路的經歷,他下意識地就想躲躲。殊料一路應付路上百姓道賀都快應付得臉上笑容發僵的陸辭,眼睛卻是忒利,一下就發現了他,并故意喚出聲來:“齊兄!”這一喚,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朝齊駱投來充滿好奇的注目禮。齊駱險險繃住臉上的平靜,不欲在萬眾矚目中走近前去,只站在原地局促地點了點頭,極艱難地受了節度使這一句‘兄’。然后趕忙道:“辭弟既忙,我便下回……”“齊兄這是哪里的話,”陸辭笑容炫目,溫溫和和道:“不過是諸位客氣,非要同我道喜,才與我同行。若齊兄不嫌,你我難得一聚,不若也陪我去酒樓一趟吧?!?/br>齊駱哪里是陸辭對手,莫名其妙地就應下了。滕宗諒酸溜溜地冷眼看完全場,著實認不出這位十分眼熟的高大青壯,到底是哪個‘齊兄’,倒是越看越覺得像剛來宣讀詔書的那位郎將。他扯了扯陸辭的袍袖,將人往邊上帶帶,壓低聲音問道:“這不就是剛來念詔的那位齊郎將?怎又成你老相識了?該不會是與我們同榜的哪位同年吧?”陸辭莞爾道:“你沒認出他來吧?當初他辛辛苦苦地領著金吾衛,幫我等打馬游街開路時,你可也在呢?!?/br>滕宗諒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卻未恍然大悟,而是震驚。那么薄,那么遠的一層關系,能記得就不錯了,居然還能維系到稱兄道弟的地步?瞧方才那架勢,不光是別人,連他都被唬住了,只以為二人多熟稔呢!滕宗諒心情復雜地看著陸辭,心里登時肅然起敬。單是這份經營人情往來的用心程度,就令人望塵莫及,是他無論如何拍馬都追不上的。難怪陸辭能平步青云,而不是別——陸辭笑著補充道:“更巧的是,那回之后沒過多久,我便與他因修渠之事再有交集,之后便多有往來了?!?/br>滕宗諒:“……”還他剛才多余的佩服來!第二百五十章因明日還要照常出廳,即使陸辭很是慷慨大方地將人領到了城中最氣派的酒樓——靜然居中,這些個正矜持地輪流沖伙計報所好吃食名字的幕職官們,都默契地絕口不提半個‘釀’字。見他們自有分寸,卻顯拘束了些,陸辭玩笑道:“來前看諸位皆是氣勢非凡,怎到了該痛宰肥羊的關鍵時刻,反倒斯文起來了?”這話一出,當場把原還束手束腳著的職官給逗笑了。滕宗諒瞇眼笑著,毫不客氣道:“那可不?要只靠你們所點的這點菜式,怕是還喂不飽陸饕餮……喔,失敬失敬,陸節度一人!”陸辭氣定神閑地一笑。他知曉滕宗諒雖是有意配合自己,但也存在借機故意調侃自己的事實,于是并不接茬,卻是果斷地一腳踹了過去,叫那多嘴的促狹鬼夸張地大叫一聲。兩位頂頭上司都表現得如此平易近人,眾人很快也沒了不敢開大口的小怯,漸漸敢趁這個難得的好時機,點幾道平日只敢望價興嘆、不敢拿微薄俸祿來作嘗試的精致菜肴。饒是負責記菜名的伙計足有五個,也繞了好幾圈,費了好些紙,才將點單全記下來。最后輪到在主桌的陸辭、滕宗諒和齊駱三人時,陸辭不慌不忙地沖齊駱一笑:“齊兄先請?!?/br>齊駱略顯局促地詢問伙計幾句,意思意思地點了倆道菜后,又小聲問了問價錢。在聽聞自己隨意點的那兩道菜肴,加起來竟要近三貫后,齊駱當場就感到后悔了——分明是個小地方,怎要價跟京里最大的樊樓似的狠?區區兩道菜,加起來都快頂上他月俸的兩成了。滕宗諒倒是真最不客氣的一個,報起菜來滔滔不絕,眼都不眨。連陸辭聽到最后,都忍不住嘴角一抽,睨他一眼:“你這豪爽勁兒,還真是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br>別人再放開,也就是拿著柳葉飛刀稍微削上一點油皮。反觀滕宗諒,肩上則是扛了好一把屠龍刀,刀刀見rou。滕宗諒與他相處久了,也越發精通了臉厚如城墻的油鹽不進,聞言面不改色:“若辭弟身是女嬌娥,肯做我內人的話,我定是求之不得哩?!?/br>他知陸辭是個好吃食的,又難得有機會‘鋪張’一次,哪兒有錯過的道理?況且節度使的月俸,可是眾所周知的至為優厚:初初仕官,便先發半月俸。待到月底,單是一整份月俸料錢,就有驚人的四百貫了。除此之外,還得算上半月給祿粟一百五十石,元隨衣糧是足夠五十人的份額,再按歲給鹽七石,每逢春、冬賜綾三十匹,絹四十匹,綿一百兩,炭兩百秤,供給馬料等堪稱數不勝數、雜七雜八的其他供奉。哪怕不算上小皇帝日后多半會私下給的賞賜,陸辭也完全稱得上是富得流油了。畢竟他遠在家鄉的娘親自有小本營生,大可自給自足,三不五時只惦記著給他供錢,根本不需他贍養。而陸辭自家后院,更是輕松得很——無妻無子,亦無蓄養家妓的奢侈習慣。健仆統共只聘了八人,哪怕算上廚娘和小婢,也僅十二之數,遠不及京中一尋常富戶中會仆從的數目多。滕宗諒的俸祿,則是典型的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加上他有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平日就難攢下幾個子兒來。得虧有他夫人精打細算,才能舒舒服服地養活一大家子人,當然是趕不上陸辭獨個逍遙的滋潤了。越是了解友人的豐厚俸祿,滕宗諒就是既驕傲歡喜,又倍感心酸。同樣是出仕三資未滿,一個已得了最極的譽銜,前途無量;其他人則還載浮載沉,為資滿磨勘輪轉而費盡心思。聽了滕宗諒這厚顏無恥的回應,陸辭毫不色變,不假思索地回道:“若我真是女嬌娥,多半也輪不到滕兄來求娶罷?!?/br>滕宗諒哼哼一聲,還想反駁幾句,但在憶起鍥而不舍地追著陸辭寫了八年多的詞,都已成了京人眼中最深情不渝的那位‘柳娘子’,登時就服氣了。“不過,辭弟啊,你也是運氣好??!”滕宗諒一本正經地拍了拍陸辭的肩,當好友疑惑地看回來時,誠懇萬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