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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間,倏然就流露出幾分與平日的溫潤謙和截然不同、令人屏息的傲慢和鋒銳來。陸辭平平靜靜地目視面露局促的對方,慢悠悠地反問:“也寄語那位故人,不知當年一起吃粗茶淡飯,又是為的什么呢?”此人遂臉色難看地退去。陸辭悠然目送他頗顯狼狽的背影,笑瞇瞇地看向看呆了的狄青,毫不在意地評價道:“你瞧見了吧,對某些人而言,怨恨就是這么不講道理,來得莫名其妙?!?/br>狄青回過神來,還很是憤怒。奈何他雖精通鄉間罵人的一些污糟話,卻不敢在公祖前說,以免污了公祖的耳。于是憋了半天,只忿忿地憋出來這么一句:“此人真是不識好歹!如此看來,他屢考不第,倒是應了句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了?!?/br>陸辭哈哈笑道:“你與他動什么氣?經昨夜之宴,恨我這雙魚目不識他們珍珠的,想必遠遠不止他一個?!?/br>狄青蹙眉道:“早知如此,公祖不如一開始就莫應承斧正他們的那些詞作?!?/br>“無礙?!标戅o微微笑:“橫豎恨我的這些人,這輩子大多都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威脅了?!?/br>就憑一些不敢實名說出的酸話么?可笑。三日后,陸辭果真請來了曾經試圖捉朱說為婿的李家家主,以及密州當地頗有名氣和德望的士紳劉宰,來幫他主持這場聲勢浩大、囊括了所有前些年在這密州城中,稍微稱得上熟悉的故人們的流水席。當帶著想贈予陸辭的財物的商賈人家,絡繹不絕地上門來時,陸辭的下仆就由狄青親自監督著,對照著禮單,一一揭開箱蓋看了,再歸到一間事前租賃好的庫房里去。這樣明目張膽地收受商家財物的行徑,落到眾人眼中,盡管明面上不顯,背地里卻是激起了千層浪。那些個盼著陸辭好的,也不免心里犯著嘀咕,憂心這太不慎重,恐會成有心人攻擊陸辭的話柄;也有單純眼饞那驚人財富,動著行竊的歪心思的;還有送禮不厚,被人比下后,擔心會叫陸辭不滿的小商賈;還有對陸辭心懷惡意,自以為捏了天大把柄,歡欣雀躍的。不論如何,明面上這場流水席仍是辦得熱熱鬧鬧。雖不知為何,并無酒水供應,菜品也是份量十足,但食材無論如何都總算不上名貴,但一來考慮到賓客眾多,且大多只是湊個熱鬧,想見見這只身價非凡的鳳凰如今是何等模樣了,用席倒只在其次,因此對者并不挑剔。連在街上居無定所的乞兒也未被驅趕,而是被允許著小心翼翼地湊近了,笨拙地拿碗筷吃了頓熱乎乎的飽飯,是真心對這闊綽的陸官人感激涕零。一晃兩個時辰過去,這場堪稱賓主盡歡的宴席,才漸漸收尾。就在眾人湊夠了見這稀罕的文曲星的熱鬧,準備各自歸位,接著忙碌時,陸辭揮了揮手,讓樂聲停下,笑吟吟地請李老和劉宰隨他上了臺階,抖開方才寫下的那張密密麻麻的漫長禮單,一一念了一遍。這葫蘆里,是要賣什么藥?送禮的商賈對此很是不知所措,不由面面相覷,又漸漸生出幾分不安來。結果念完后,陸辭便攜李劉二老,向他們鄭重拱手一禮,微笑著繼續宣布道:“……宴畢,將由李、劉二位老丈主持,把所籌善款投入新設‘濟慈局’,用于修建收納濟民的‘濟慈屋’,每隔一日,直至春來,將供應‘濟慈粥’,供饑民取食……諸位慷慨解囊,名姓亦當銘于濟慈碑上……”聽到這,目瞪口呆的眾人才回過味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陸辭竟是早有準備,以不好推卻的禮為本金,一切過了眾人眼后,臨時成立了‘濟慈局’,且還將相關的具體事宜,都交給了密州最有名望的兩位老丈,并不真正過手。眼見著自己還稀里糊涂著,陸辭就已經四兩撥千斤,讓送來的燙手山芋變成了濟貧的善款,得名望最多的也成了捐款的商賈和主事的兩位熱心士紳,不免叫他們心情復雜。……罷了罷了,好歹有個好名頭呢。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1.關于陸辭反諷的話,其實改自史實,正主是北宋時期的宋庠與宋祁,人稱“二宋”。小宋是個很有趣的人物,后文會寫到。一次上元節夜里,大宋在書房讀時,又聽說小宋點著華燈擁著歌妓醉飲,第二天就派人去帶話:相公寄語學士,聞聽昨夜燒燈夜宴,窮極奢侈,不知是否還記得從前上元夜一起在州學吃粗飯嗎?小宋聽罷,笑著讓來人帶話回去說:也寄語相公,不知當年吃粗飯是為的什么?()2.士紳的社會影響力和參與度都非常高,宗族、鄉約、社倉、書院等最重要的社會組織,無一不是由士紳發起、組織、建立并主持的。宋代的民間慈善,主導權也逐漸從宗教團體轉移到士紳群體身上,如南宋士紳劉宰(確有此人,只是名姓被我挪用了2333),曾經三度“糾合同志”,開辦“粥局”,為無家可歸、無糧糊口的饑民施粥,并以寺院收留流浪饑民。第一次“粥局”從嘉定二年(1209)十月持續至次年三月,日救饑民四千多人;第二次“粥局”從嘉定十六年(1223)冬持續至次年四月,日就食者最高達一萬五千人;第三次“粥局”從紹定元年(1228)二月持續至四月?;钊藷o算。()第一百八十五章就在陸辭費了近一個月的功夫,險險趕在年關前將內外瑣事處理完畢,安心等著同家人密友過個松快年時,天卻不從人愿。眼看著冬至的熱鬧剛過,除夕和元旦的炮仗聲漸近,已購置完年貨,在自家院中咸魚躺著,順道考校狄青功課的陸辭,就接到了一封出乎意料的密信。五百里加急,又是來自京師……哪怕還沒看到那明晃晃的太子印戳,陸辭也能輕易猜出,這十萬火急的寄信人是誰了。他微微蹙眉,直覺有些不妙。遂起了身,一邊往書房走去,一邊叮囑狄青道:“你接著默,京中有事,我需去書房一趟。若你默完以后,我尚未回來,你便換篇課文繼續默?!?/br>狄青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鑒于他慣來表現得成熟穩重,陸辭并不擔心他會似柳七那般一旦失了轡頭就四處亂跑。在簡單交代了這么一句后,就匆匆回到了書房,命下仆看守在門口兩側,旋即獨自將門嚴密閉上。卻說他自歸鄉后,并不曾與有一段師生情誼的小太子斷了聯系,而是一直偶有通信。對自記事以來,就未曾踏出過宮門一步的趙禎而言,他能窺見宮外那陌生的人間煙火的途徑,除了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