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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陛下親弟,應當出不了什么差錯。回府之后同父親說了今日事,陽信也道并無差錯,翌日,府中卻接到太后傳旨,授他司衛上士,平日可隨寧都王游獵讀書。“阿羿鮮少向哀家求人,想必昨日同獵,你們定然相歡甚罷?”去謝恩時,太后元氏一派慈愛之色,她身側的寧都王輕笑,望向他時目光灼灼,“難得見工騎射如淵者,怎不想著早日向阿娘求來呢?”太后拍了拍幼子的手,笑語道:“你這孩子眼高于頂,倒是從未見你如此看重旁人?!?/br>他們母子又閑話家常幾句,他跪在殿上,卻覺心中發酸:他從未見過母親,更況論領受這母子間的舐犢之樂。彼時宇文獨雖獨攬大權,卻還不及后來跋扈,元太后及其諸子尚有威儀,況論宇文羿作為幼子,本就是最得太后疼愛的。宇文羿并不在旁人面前掩飾對他的看重,而有了宇文羿做依仗,他在北周宗親貴族中,也的確好過了許多。宇文羿自是無所謂這些的,倒是他心里時時不安,不知該如何謝他。那年伐齊后,父親便時常在外征戰,他深知齊軍用兵策略,逢戰必勝,在北周愈發被倚重之余,卻也愈發為輕狂之人看輕。那些王公子弟不能在父親面前出聲,便喜歡從他這里討場子,一日他們談及來日從軍之事,個個揮斥方遒,他想起父親之事,一直默不作聲,卻有人留意到他,刻意詢問道:“陽公子怎么不說話?你騎射最好,來日不從軍嗎?”“不敢妄尊?!彼嬃艘恢丫?,“來日之事,現下如何能斷定呢?”“怕是推辭吧?”那人嗤笑,眼中盡是譏嘲,“也是,北齊皇帝可是你親舅舅,他要是御駕親征,在陣前喊你一聲外甥------你是不是得當眾倒戈???”場上一陣哄笑,出身那人尤為得意,大笑著他一個齊人何必同他們周人混在一起。卻有人抓住他發髻把他拖倒在地,那人正想發怒,見了來人卻不敢出聲,只得諾諾道:“寧都王殿下?!?/br>“阿淵自幼在北周長大,如何不算周人?”宇文羿冷冷道,“爾等往上數幾代,南逃北渡者不知凡幾,你在此妄言,何不回去翻翻自己家譜,保不定是南陳還是突厥來的呢!”他說完便拉著陽淵的手揚長而去,陽淵心里感謝他為自己解圍,又暗憂他如此不留情面讓自己同場上人徹底結了仇,因而最后說:“何苦如此教他們落面子呢?”他上馬和宇文羿并轡而行,“你也知曉我同他們不一樣,他們祖上不過是因戰亂離散,我卻真的摘不清齊人的血脈?!?/br>“那你以為,你是齊人,還是周人?”宇文羿問。他本該直截了當答復宇文羿,話出口那一瞬卻心生躊躇,宇文羿一急,勒馬道:“你從小長在北周,父親已是北周重臣,如何不是周人?”他拿馬鞭抽打著陽淵馬腹,忿忿道,“還有我呢,我是周朝皇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就不是周人了?”“哪是這么個道理?”陽淵啼笑皆非,而胯下馬匹嘶鳴一聲,已然疾馳,“那寧都王殿下,您倒是同臣說說,為何林中一遇,就要臣做您的侍讀?”“孤早早就留意到了你,那日在林中相遇,不過是給孤向母后請旨添了個由頭?!庇钗聂嘣谒砗蟠咧R,一時追不上他,聲音便吼得更大,“我早就看上了你,早就想你同我做朋友!”陽淵心中有一道暖意淌過,回眸望著那翩翩少年,對腳下這邊土地終于有了一絲淺微的親近,這么一個分神間,宇文羿已經追上了他,他把陽淵拽下馬,兩個人一起滾在草地中,那時尚還驕縱任性、在母親兄長庇護下單純熱烈的宇文羿纏著他說個答案,他無奈,便認真道:“周人,當然是周人?!?/br>“為何是周人?”宇文羿不依不饒。“我最好的朋友是周人,我也是周人?!?/br>宇文羿終于滿意了,翻身把他扶起來:“以后旁人再敢說你是齊人,你就找我,孤說你是周人,這世上便沒人敢說你是齊人!”,回府后他同陽信說了今日事,陽信聞言,撫劍長嘆道:“難得寧都王看重你,往后你更不能辜負他才是?!?/br>“那我當如何?”他問。陽信將劍丟給他:“隨阿爹上戰場罷?!?/br>他懷抱著劍,開心地叫好。他對戰場是有著向往的,甚至于他是喜歡戰爭的,他們父子境遇最早的轉換便是因著成統元年那場戰事,而他看得見陽信每每離家出征后的疲倦,便愈發想替他分擔這樣的責任。次年春天,他便隨著陽信一同到了晉州。在第一次真正與人拼殺前,他是喜歡晉州遠勝過長安的,軍中對陽信的信服遠勝過長安,雖然偶爾也能感到被人排斥的不快,卻也是直愣愣說出來,遠勝過面對長安城中那些陰陽怪氣之人。然而在長安策馬行獵遠不同在戰場上廝殺,從第一次真正與敵軍拼殺后他便明白了。昨日同你說笑的兵士明日便埋骨黃土,而這個時候,他也看到了父親在戰場上與平日判若兩人的兇悍與好斗,每每親身沖鋒陷陣后,身上皆遍體鱗傷。他替父親上藥時眼見那觸目驚心的新舊傷痕,忍不住道:“兵家四勢,父親以兵陰陽成名,何故如今年歲見長,還要不顧惜身體拼殺?”“我成名時,率領之部是你祖父麾下軍隊,對我信服之至,自可以居于后方指點,如今統帥之部不知性情、習俗不通,不身先士卒,如何能教他們信服?”他伸手撫摸著陽淵的頭發,他是男子,又是行伍中人,表達關愛的方法來來回回也就那么幾種,可當陽信梳理著他毛躁的鬢發時,他總是能從這樣的親近中感到一種被依托的安心,讓他知道他在這世上并非無依無靠,“阿爹今日多辛苦些,來日/你便不必像阿爹一樣?!?/br>“我不要阿爹今日辛苦,我來日會替阿爹辛苦?!笔q的他抱著陽信的肩膀,喃喃道,“我只有阿爹?!?/br>陽信悵然,將他抱在懷里:“阿爹又何嘗不是只有阿淵呢?”他在心里搖搖頭,心想父親至少曾在北齊長大,縱然背井離鄉也能在夢中懷戀過往,而他既不曾到過北齊,也不曾認為北周便是自己歸屬??v然游獵的快樂和沙場的刀光能讓他依稀感受到一點主宰的快樂,可他知道那并不能令他真正放心。他沒有母親,沒有故鄉,只有父親是他血脈牽連的人,讓他能告訴自己自己并非是孤苦無依的。他比陽信更年輕,對齊地也未有著眷戀,陽信身心承擔的痛苦,于他而言并不以為重。兩年之后,陽信已經放心他獨掌一軍,而又一年被召回長安,其間的政局已經天翻地覆:宇文獨廢帝而立義川王,為平息眾議決意一舉破齊,以功業懾群臣口。而伐齊之人,他首先想到的仍是陽信。陽信固辭不受,宇文獨卻咄咄逼人,深夜,他來到父親房中,相勸道:“父親并未黨同太師,陛下與太后皆知,而此番若是一統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