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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化妝品。我還有一個哥哥。這個哥哥是母親在嫁給我爸前跟另一個老兵生的,這種事在那個年代,在我生長的低階層是很普遍的,你們這種正常家庭臺北長大的小孩,也許很難想象這樣的婚姻吧?國小畢業那年,我又多了一個meimei,一出生就發現有唐氏癥,我爸一直說那不是他的種。我不知道老天爺究竟為什么跟我們這個家這么過不去。三十歲之前的我,似乎也只有那個短暫的夏天,因為有你和阿崇在身邊,曾讓我暫時忘卻了成長過程所留給我的陰影。有時候人活著就只是需要那一點點可以仰望的星光,即使在黑暗的大海上也就不會完全迷失了方向。曾經,我希望你成為我可以取暖的光,聽你唱歌,看你出唱片,然后有一天我可以對人家驕傲地說,嘿鍾書元是我哥兒們——那時候的你卻始終不動聲色,或者可以說刻意疏遠,我只好又退回了自己無光的洞xue。我那時以為,你或許永遠都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感情,因為正常人家的小孩最后一定都還是會回到正常人的愛情。但是人生卻總是充滿了意想不到的反諷,誰會想得到,竟然是我這個野孩子最后乖乖地成了家?畢竟人的一生中,能與“我到底是誰”這個問題切割的時間,是非常稀有且短促的。我不可能在你們面前永遠隱藏,當人與人的關系開始變化,當意識到沒處可躲的時候,我只能制造出另一個外衣把自己包覆。記得高一放學后的那個黃昏,我曾跟你說過一個故事。我說,某個深夜我在街頭游蕩結果上了某個男人的車。那個故事有部分是真,大多部分是假,是我給自己制造的第一件迷彩外衣。小鍾,你一定沒注意,高一上體育課的時候我總會沒事偷看你,我那時總想象著為什么我多的是一個殘障的meimei,而不是一個像你這樣的弟弟?我的作業總是遲交,其實都是故意的,因為那樣你就會很著急,忙著把你的作業筆記借給我抄。我為什么會被留級一年,不是我真的那么懶散或愚笨。會從臺中來考北聯,都是因為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哥哥。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我爸娶了他母親,讓當時生活已陷入絕境的他們母子有了安頓,對這件事他是心存感激的。我們差了七歲,從小真正關心我的人只有他。他讀完五專就去了臺北工作,每月按時寄錢,有空回家來都一定會帶我去看電影,還有買一堆我喜歡的武俠。他那時總會說,你要用功,來考北部聯招,哥會照顧你,你不用擔心。到了臺北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工作。就是大家俗稱的“馬夫”,專門送小姐去飯店應召,抽成之外還賣一些毒品。這還不是最讓我震驚的部分。半年后,臺北開始出現了所謂的星期五牛郎店,他干脆自己也下了海。因為他長得很帥,很快有了包養他的女客,他的舊機車換成了轎車,我們也從小套房搬進了電梯大樓。只是,如果女客要來家里的時候,我就得在街上晃蕩到深夜凌晨才可以回家。有一天夜里,我回到我們住處的時候,發現他醉醺醺地倒在地上。我要扶他進房間,他卻一把將我抱進他懷里,跟我說,阿峰,你長大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哥在做這個好辛苦,大家看我業績好,以為我懂得吊客人胃口,其實是,我對她們沒有胃口……我起初聽不懂他在說什么,直到他把我壓到地上開始吻我,一邊在我耳邊念著,阿峰,哥等你好多年了……他說他會永遠照顧我。他要我永遠陪在他身邊。我并不恨他。那種感情外人是無法了解的。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在過著安全幸福的正常生活,他們從沒有機會也沒有意愿去了解,不屬于他們世界的人會有什么樣不同的感情需要。病態、墮落、下賤、無恥。他們只能以他們有限的生活經驗訂出標準,擺出自認高尚的姿態。如果你問我感情是什么?我會說,每個人只能承受與付出,與他們社會條件相符的感情,并沒有絕對。我不是為自己找借口。在我的成長環境里,性這件事沒有知識分子為它覆蓋面紗,它就是赤裸裸的生命原始面貌。我從不曾為自己也喜歡男性rou體而感到羞恥,因為我的人生中,還有更多遠比這件事更讓我難以啟齒的不堪。同時我也知道,與我哥之間的關系只會成為我想擺脫我們出身背景的最大障礙,這樣下去我的人生必定遲早走上與他一樣的路。決定要搬出去是件痛苦的決定,因為那意味著我不想成為跟他一樣的人,沒有人會再陪著他照顧他,他只能寂寞地在他的世界里繼續漂浮。他最后是吸毒過量猝死的。既然搬了出去我就不能再回頭,所以,我才給自己編了那個故事。某個體面帥哥用轎車把我載回家的故事。我用這個故事掩蓋了這段關系所帶給我的悲傷,忘掉了我自己的狠心。小鍾,你是唯一聽過這個故事的人。●我開始祈禱姚的手機盡快再次響起,最好是十萬火急地召他盡快趕往某個現場??吹贸鏊男乃家恢痹诹韨€遙遠的地方。隨即想起了那片被我塞進口袋里的寄物牌。萬一我的祈禱果真得到了回應,他必須火速離去,那么我又將如何處理那包越想越累贅的無用紀念?——小鍾,都沒有想過要再做音樂嗎?姚仿佛偷窺到了我的思緒,突然有此一問。——喔,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是……或許人生已經進入了另一個階段,我不想再有什么壓力。——如果是資金上的問題……——如果只是資金問題那還好解決,真正的問題是我……我,沒有那個自信了。這句話不知道勾起了姚的什么感觸,他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種沉思的表情。等到他又開口時,竟然提到了陳威的名字。——有一天深夜,我一個人在亂轉著電視頻道,竟然看到那個家伙出現在某個回放的談話性節目里。還記得那年你們都參加了同一場比賽——我說我很少看電視。——沒看到也罷,看到了讓人感覺有點悲傷。資深老藝人回憶當年秀場趣事是那天的主題。都一把年紀了,還是穿戴得一身大紅大綠,而且動作舉止跟個大娘沒兩樣……他應該也是吧?對于他的明知故問,我裝作沒有聽見。本想告訴姚,陳威的B十年前肝癌死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仍忘不了在葬禮上聽陳威發過的誓,說他一個人也會好好活著,因為陪了他二十年的那個人,給了他足夠可以走下去的動力……不打算在姚面前提起,是擔心我可能無法克制自己想要反駁姚的沖動:憑什么說陳威那樣看起來讓人覺得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