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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可以分給別人。但是她也化妝,也穿裙子,每天噴不同的香水,也穿高跟鞋,也去看畫展,去聽歌劇,她聽得很認真,從不打瞌睡,她講究喝酒碰杯時玻璃發出的響聲夠不夠清脆動聽。她做過最瘋狂的事,可能是送了我一個花瓶,又自己砸碎了它。不對,還有一件,她把婚戒脫下來,扔了,害得我和蜀雪在雪地里找了好久。戒指戴在蜀雪的左手尾指上竟然很合適。我趁蜀雪睡著時,偷偷量過他左手無名指的尺寸,我去買了新的戒指,我想給他。我不敢給他。我怕他也會把戒指扔了,我怕他把戒指還給我。他現在戴著的是秀秀的戒指,他要是想扔,想還,我就和他說,這是秀秀的戒指,你要扔你要告訴她,你要還,也應該還給她。我會這么和他說的……媽的。他媽的。我為什么又想到他,他就坐在離我很近的地方,那么近,我一回頭就能看到他了,我為什么還會想到他?我在想的明明是一回頭看不到的人。秀秀,母親,父親,展嘉,許延宸,外婆,復云生……復云生……對,復云生。有一年,我和秀秀一起回老家看外婆,母親不知道,秀秀提議的,她那時候沉迷微縮模型,想找一間清朝古建當模版,我聽了就想到了外婆的老宅。復云生是外婆找來給家里的花花草草施肥,修剪枝椏的園藝工。他不光是個園藝工人,他還兼職送外賣,兼職倒賣演唱會,粉絲見面會門票,微信里一千六百個好友,三百個群組,他的電話號碼還被他到處張貼在老公房的墻壁上,通馬桶,修空調,樣樣都行。他的夢想是每天吃飽,每天睡夠,想坐愛的時候有人能爽一爽。他家人幫他安排的理想是繼承父輩衣缽,做個名滿全國的花旦。秀秀說過,蜀雪和他有些像,她搖搖頭,不對,是他和蜀雪像。我不是要想蜀雪的,他怎么老是自己冒出來?他……他和我,我們陪盒盒的mama去化療,一起去樓下抽煙,我去買個東西的空當,他就和別的男人交換了微信。媽的。他媽的。我就不能想點別的了嗎?我得想點別的。讓我想一想……蜀雪坐在離我那么近的地方還不夠嗎?他和我住在一起還不夠嗎?他握我的手,坐我的車,喝我喝過的可樂,用我用過的筷子,穿我的衣服,不穿衣服,從浴室走到臥室,撲倒在床上,抱住我,任我抱住,還不夠嗎?他和誰聊天,又和誰親密,隨他去吧,他開心不就好了。要讓別人開心。不要太貪心,業皓文,不要太貪心。母親說,知足常樂。秀秀說,都怪你媽,好好的信什么天主,那么小的小孩兒就成天上教堂,聽什么無私奉獻,寬恕,懺悔,原諒,感恩的故事。秀秀還說,業皓文,對別人太好就是縱容別人作惡,你知道嗎?她說,我要去找蜀雪,和他說對不起,我對不起他,都怪你,你給了我一種錯覺,一種我好像會失去你的錯覺??晌覔碛羞^你嗎?我沒有吧,你是憐憫我,你對人都是這樣憐憫的。我說,以前也有人和我說過類似的話。秀秀看著我。我說,復云生。秀秀好氣又好笑地坐下了,說:“那個瘋子!”對,讓我繼續想秀秀,想我們的對話,那天是孫毓在融市的演出結束,我們去吃火鍋,我們,就是我們,然后我們回家,對,就發生了這些。我只想這些。秀秀說,不知道復云生現在怎么樣了。她扮了個怪表情,問我,他怎么說你的?我說,他說我對人好是縱容別人,是很不好的事,說我給了他一種錯覺。不過他又說,管他的呢,愛情本來就是錯覺。秀秀哈哈大笑,她說,事先申明,我對他沒什么意見,可能你當時那個男朋友,叫什么……柯臨風。秀秀說,好土的名字,玉樹臨風。我說,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鐘靈毓秀。秀秀說,哦,我去告訴孫毓,你說他的名字土。我笑出來,她也笑,她先前是在哭的,我記得,她說她要去和蜀雪道歉。秀秀和蜀雪走得太近了,以至于我關于她的記憶總要染上蜀雪的色彩。發白又發紅,介于喪事和喜事之間。喪事和喜事不就是人的所有情感的總和了嗎?秀秀還說了什么?一定有和蜀雪沒什么關系的話,我想想,對了,她問我,你怎么做到的啊,所有前任都記得這么清楚?我說,我常吃銀杏。秀秀翻了個白眼,說,可能小柯對復云生意見比較大,我想說的是,我經常覺得下一秒他就會去死。她的眼神忽而茫然了,她是不是想起了蜀雪,復云生和蜀雪相似,或許她想到蜀雪可能下一秒也會去死。她從家里走了。她去找了蜀雪了,去和他說了對不起。復云生和蜀雪真的很像嗎?他們的姓一樣的少見,他們……我不要再想到蜀雪了,我可以想一想別人的,我有這個余力。※※※※※※※※※※※※※※※※※※※※明天有事,沒法更新,周六更。(中)好吧,好吧。我和復云生是在哪里認識的?對,是在外婆的老宅認識的。院子里的棗樹枝葉太旺盛了,樹枝霸道地伸進了二樓的屋檐下,外婆便找了兩個園藝工人來修剪,復云生就是其中一個。外婆還需要他們修剪葡萄藤,葡萄藤依傍著一個雪白的花架,一到夏天,綠油油的葉片鋪開在架子上,形成一個天然的遮陽頂棚,站在下面陰涼愜意。融市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住院部樓下有一個類似的花架,不過纏著花架生長的不是葡萄,是紫藤。紫藤花開時,也是天氣開始升溫的時候了,花開得很密,從花架的縫隙,從枝頭墜下來,一串挨著一串,陽光都透不進,穿不過,偶爾鉆進來一隙,落在蜀雪臉上……我和復云生是怎么認識的?復云生腰上綁著繩子,皮帶上系著安全鎖扣,一只腳踩在一根樹枝上,站在樹上很高的地方。一根香煙掉在我的腳邊。我抬頭看了看他。復云生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嘴巴,打了個抱歉的手勢,說:“你幫我拿上來吧?!?/br>我說:“我爬上來?”他說:“你去二樓?!?/br>我走去二樓,他本來是站得離樹干很近,看到我了,撥開一根樹枝,鉆過密密的綠葉走到了我面前。他腳下是一根極細的樹枝。我說:“你小心啊?!?/br>他說:“借個火,煙滅了?!?/br>我把煙遞給他,他彎腰咬住香煙,抬起眼睛看我。樹葉沙沙地響,樹葉在風里都是這么響的,濤聲一樣,浪聲一樣。他的眼睛像兩面鏡子,映出亮晶晶,茵茵翠綠的夏意。人的眼睛也